明月高悬。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似的倾泻了一地,给整片皇城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宫殿之间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偶尔传来翅楞楞的声音,惊的她一乍。定下来心来时才发现,不知是从哪个枝头飞起一只乌雀,身子渐渐隐没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去。
阿蛮的心跳快极了。
她的确没有在酒中下毒。
卫瑄是个极其警惕的人,自己忽然设宴,恐怕身侧已经不少人都盯着,特别是酒菜这些入口的东西和器皿。恐怕早早的便被人清洁好几遍了。
所以她视线在手上的戒指中藏了一些药粉,在给卫瑄倒酒的时候,手稍微一倾,那药粉便融入其中。
无色无味,要不了他的命,不过却能叫他美美的睡上好几天。
月光虽然明亮,然而现在她们现在为了躲避人的追赶,压根不知道下一刻的命运。
她的心突突的跳着。
卫瑄今晚的话,不可谓不叫她心惊,梦姬没死,而她竟然是他们两人生的孩子?
这个打击来的太大,她宁可相信是卫瑄为了哄自己跟他在一起而编造的耀眼。然而她也有些隐隐的相信,卫瑄恐怕说的不是假的。
再联想陈恒那些年来的反常,一下子都明白了。
蠢货,蠢货!
她一边在心底骂,眼泪一面忍不住的流。
不就是这件事嘛,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可他却一个人都扛着,什么也不说,哪怕被朝臣诟病,被百姓埋怨。
傻子,真是个傻子!
突然,马车忽然停住,紧跟着,便是有人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阿蛮头皮发麻,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是哪个宫的,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在这里坐什么?”
阿蛮垂着头:“回大人,是陈美人命我出宫去一趟,取样东西的。”
“陈美人?哪儿来的陈美人?”
那人冷笑:“你将头抬起来,我好生看看。王上有命,这些天叫我们都戒备些,不能随意放人出去。”
阿蛮没有想到卫瑄竟然这么警惕,顿时心慌,莫非今日就要被人给拦住不成?
她心头慌的很,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怎么,我的人,你们也要拦?”
阿蛮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陈燕身子已经完全探了出来,拍了拍那将领的手:“宫中的东西,我用的不大习惯,特意命人从陈国给我弄来了一些来,特意命我这婢女去取,还请给个方便。”
那士兵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是金灿灿的颜色,顿时欢喜,立马变了脸色:“美人哪里的话,不知美人自己方不方便,不然,我们兄弟可以代劳。”
“这倒不必了。”陈燕笑道:“毕竟是陈国的东西,有些扎眼。”
”不过。“
那将领嘿嘿一笑:“咱们兄弟还是要例行公事的。”
陈燕点头:“但查无妨。”
士兵挑开帘子,看到狭小的车厢果真只有陈燕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得罪了,陈美人,请吧。”
阿蛮勒住缰绳,紧跟着,马儿缓缓走起来。
一直将宫门狠狠的甩在身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我终于出来了。”
”可不是。“
陈燕笑了:“这也多亏了你的主意,将自己装扮成婢女坐在外面赶马车,不然的话,他们看里面一下子就暴露了。”
阿蛮苦笑,从小跟着介琰学的东西,没想到到现在倒是用来在这个方面了。
虽然是出了宫,然而她也并不能放心,毕竟那药效如何,她也不清楚。再说了,万一中途再有人进去,发现卫瑄昏倒的话。很快顺藤摸瓜的便能找到自己。
她驾着马,一言不发。
现在的她,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的到陈国去,看看陈恒,看看璟儿。
也不知道马儿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啊!”
陈燕出来,打了个哈欠,惊讶道:”天都亮了啊,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阿蛮看了看:“出朝歌了,正在往渭水的方向走。”
“你一夜没睡?”陈燕摆手:“这可不行,来,我们俩换换,你进去休息一会儿,我来赶车。”
“不了。”
阿蛮这会儿哪里睡得着,恨不得下一刻就到陈国才好。
“那可不行,你瞧瞧你那脸色,简直能吓死人的。咱们现在已经掏出朝歌了,他们即便是想抓咱们,也没那么容易了。倒是你的身子要紧,万一你病倒,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阿蛮想了想,认为她说的也对,便点头:“那好,我休息一会儿就出来,咱们俩再换,天黑之前,肯定能到渭水。”
陈燕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放心,没准你到了渭水,发现王上已经在那等着你了呢。”
阿蛮有些不好意思,在她的帮助下,到了车厢里。
本来以为睡不着的,可没有想到,车厢摇摇晃晃的不知不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是神清气爽。
醒来之后,车厢还在摇晃,耳边能听到马蹄阵阵。
她笑着挑开车帘:“你辛苦了,换我来吧。”
话音未落,看到周围的景色,面色陡然巨变。
从朝歌到渭水这条路,阿蛮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路边的景色大致上都是知道的。青草漫漫,藤蔓绿绿。可现在,却是黄土飞扬,满目苍夷。
“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试探着去问陈燕,想着她毕竟年幼,一时错了也是有的。
“错?”
陈燕扭过头,用很奇异的笑回敬:“没错,我看着地图走的。”
“可这条,并非是回陈国的路。”
阿蛮望着她,已经开始起了警惕之心。
“对啊,这条自然不是回陈国的路。”
她转过身,笑道:“咱们是去临淄的路上。”
“什么!”
看她大惊的样子,陈燕笑了。
是那种很开心的笑,前仰后合的。
“不就是去个临淄,至于那么害怕吗。”
她扬着鞭子,得意的很:“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要送你回陈国吧。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么?你若是真回去,你们一家倒是团聚了,我呢?我却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对了,看在你那个单蠢的份儿上,告诉你个小秘密。”
她对着阿蛮皱了皱鼻子,扮了个鬼脸:“这回来卫国,是我自己要来的。”
阿蛮现在心底已经拿不准了,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自己恶作剧,还是身后有人指使。跟她说话,也是提起了一百二十个心,不再跟从前一般。
“你不是心仪陈恒么?为何要心甘情愿的来卫国,难道就不怕成为卫瑄的美人?”
“不怕啊。”
陈燕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卫王心中只有陈后,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有你在,我就不怕。”
看着她那副样子,真是叫人生气。
“不过,卫王的动作也真是太慢了。”
阿蛮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卫王将你都已经虏去三年,三年,却还未能让你生出一男半女,亦或者是封你为后。这样的话,或许王上也能死心,我也才能有机会啊。”
“可是,王上却是痴情的很呢。”
陈燕一想起那些过往,就嘟起嘴,很是不服。
她从萌懂时,便对这位王动了春心。
然而他却对王后忠贞不二,那帝王最不屑的贞操,在他那,却是守的比什么都要紧。
陈燕生气,却也没有办法。
一直到阿蛮被虏去。
陈燕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然而陈恒又何其的固执,这三年来,自己竟然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小公子一手养大,身侧一个女人都没有。
陈燕不服,曾经去试探过一回,结果被狠狠的训斥一通,哭的三天三夜没有吃饭合眼。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不如人了
一直到,有一天,一封书信,彻底的让她明白过来。
“其实,你也别怪我,你既然已经抛弃了他们,还不如索性狠狠心肠,叫他们父子俩好好的过今后的日子。”
陈燕絮絮叨叨,不知道是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还是想叫阿蛮顺从。
“小公子从生出就没见过自己的阿娘,我跟他一起玩过几回,很可爱,他也很喜欢我,日后我若是做了他的娘了,一定会好好呵护他的。”
阿蛮望着她,试图说服:“可是你才十四,他已经四岁了,你这个年岁,做他的姐姐还差不多。”
“那又怎么了。”
陈燕有些不高兴了,显然不愿意别人拿自己的年龄说事:“王上今年还不到而立,与我正般配。倒是你,不觉得自己韶华易逝么?”
“不过,你也不必因此而恨我,卫王迟久没有给你个封号,没准只是贪恋你的美色,心中却并非是敬重你的。你留在那儿也没用,况且陈卫之间的战争,迟早有一场,你若是在,对陈国没有好处。我好心将你送去个安稳的地方,也算是对得住你了。”
阿蛮一愣,方才想起来做完卫瑄的话,惊道:”不好,你听我的,现在赶紧回去,去陈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陈恒说。“
陈燕自然是不愿意的:“你当我傻呢,齐国已经在前方,你乖乖的,我送你过去,等到送到他的手中,我也就算交差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告诉王上是一样的。”
阿蛮焦急万分:“陈燕,此事事关重大,关乎陈国生死存亡,我也是昨晚从卫瑄口中得知。你现在赶紧返程,听我的,真的耽搁不得。”
陈燕被她唬的半信半疑:“是真是假,你莫不是骗我,想叫我送你回陈国,到我王身侧吧。”
见她还是执迷不悟,阿蛮索性将昨晚卫瑄说的话一股脑都告诉她。
而后,又补充道:“五日之后,两国便要开站,这次非同从前小打小闹,乃是决一生死。陈恒仁慈,定然是按照卫瑄的战书上面准备。然而据我所知,卫瑄在接近陈国土壤两侧都已经安插了近二十万的大军埋伏。只等着陈军一到,便立刻杀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