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酒。
阿娘总是喜欢叫我阿酒阿酒,她说我出生的那一日,正是祭酒神的日子,便取了这个名字。
阿娘是我最喜欢的人,她生的很是温柔,眉间含笑,说起话来总是笑语晏晏。
“阿酒,阿酒!”
“哎!来啦!”
我站起身来,顺势拍去了身上的泥土,对着周围的几个小孩儿道:“你们自己玩吧,我要回去了。”
“阿酒,那你明儿还来吗?”
“不知道,看心情吧,或许来,或许不来。”
我的视线横扫了一圈,看到他们略带失望的神色,忍住了心中的笑意,板着脸:“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们马上露出渴望的神色。
“不过,若是你们肯多带些好吃的,我便抽出时间过来。”
“好好好!”李三忙不迭道:“我娘昨日去镇上回来,给我包了一只荷叶鸡,我把鸡大腿和翅膀撕下来给你。”
另一个生怕晚了,连忙道:”还有我,我家有桂花糖,我也拿来。“
“嗯,那明儿还是这个时辰,你们过来,我便来寻你们。”
“阿酒!”
山包那边又传来一声。
我连忙应道,之后匆忙对他们道:“我要回去了,倘若晚了,我阿娘该不高兴了。记得啊,明儿还是这个时辰,别晚了。”
想了想,我说了一句故意恐吓他们的话。
“若是谁晚了,或者光说不做,我就不给他做媳妇儿了。”
那群秃小子连连点头,目光发亮的望着我。
见搞定了明日的零食,我拔腿就跑。
一路跑,一路喊:“阿娘,我回来啦!”
我的家就住在这姜水畔。
而阿娘,则在我们家的茅草屋前面站着,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待我跑的近了,既然扑了上去。
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哎哟!”
脑袋好似撞在了铁上一样,疼的厉害,我怀疑,肯定要气包了。
不消说,肯定是讨厌的美人爹爹。
“阿爹!”
我扁着嘴,委屈的很:“干嘛突然出来啦!害的我脑袋好疼。”
阿爹皱眉,声音很是清冷。
“这么大的力气撞上来,你阿娘怎么禁得住?”
他拉着我的手:“瞧瞧,这么黑,是不是又去泥地里打滚去了。”
“才没有呢!”
我鄙视他的很,我才不会告诉他,我是跟她们玩新娘子的游戏了呢。
“阿娘!”
我捂着脑袋,装可怜望着她:“阿爹身上好硬,都给我磕疼了。”
阿娘蹲下身,抱着我,一双妙目温柔的望着我的脸,笑道:“来,娘给阿酒揉揉。”
“嗯。”
我点点头,享受着被阿娘爱抚的滋味:“还是阿娘好,身上软软的,香香的,不像阿爹。”
本来嘛,阿爹整日都冷着个脸,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从来不会细声细语的哄我,抱我。
小墩子他们说,天下的男子,大多都是重男轻女的,这大抵因为我不是个儿子的缘故。
而阿娘却跟我说,这是因为,当年由于我的出生,差点要了阿娘的一条命。
“那会儿还真是惊险啊,我上山去采药,哪里想到阿酒竟然提前想要出来看这个世界。当时四下无人,若非你阿爹察觉到不对,匆忙赶来,娘便再也看不到我的阿酒了。”
我仰着脸问:“那阿娘,阿爹不是因为看到我是个女孩儿,所以很失望吗?”
“怎么会呢。”
阿娘失笑,温柔的摸着我的额头:“你阿爹在你尚在我腹中时,便希望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后来看到你时,不知道多开心。”
开心?
我想起了阿爹的那个冰块儿脸。
“我没有觉得他在开心啊。”我撅着嘴巴告状:“还有,我每日只要黏着你,他便要不开心。这几日更过分,都不叫我与你亲近了。总是将我拦开,若非我与阿爹生的像,我差点以为我不是他的女儿呢。”
“说什么傻话。”
阿娘笑了:“你阿爹便是这个性子,从前跟阿娘第一次见面,也是这般。”
“第一回见面?”
我顿时来了兴致,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我要听我要听!”
“阿酒。”阿娘叹了口气:“今日天色已晚,你该睡觉了。明日我再讲给你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开始耍赖:“阿娘就是要赶紧骗我睡着了好过去陪阿爹睡,不羞不羞,我才这么小,阿爹都那么大了还要您陪。偏心,偏心!”
阿娘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就会耍赖,那说好了,听完了就要赶紧乖乖睡觉。”
“好!”
我马上装出乖宝宝的样子,躺在她怀里,吸取着鼻尖那股温馨的香气。
“第一次见你阿爹,怎么说呢。”
她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他是个水鬼呢。”
“水鬼?”
“对啊。”阿娘认真道:“他很美,又是一身绯色锦袍,在悠悠湖面,我与他对面而立,听着他萧声悠扬,从竹林传出。”
我托着腮,听的很认真。
“那会儿我觉得那萧声好听极了,好似天籁。每日他吹着萧声,我便听着,一曲之后,也会说些事情,将与他听。”
“后来,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当真吓了一跳,以为水鬼真的出现了。”
阿蛮感觉身侧已经没有了声音,低头一看,姜酒已经阖上眼睛,呼吸平缓,沉沉的睡去。
她轻笑,摸了摸她的脸蛋。
“小淘气!”
望着女儿的笑脸,她不禁想起了两人初次相识的模样。
那时的她是十四岁的少女,刚从碧山下来,顶着一头焦黄杂乱的头发,又黑又瘦,看上去可怜极了。
而他是陈国的国君,十七岁的少年不禁聪慧,且容貌惊人,有着天下无双的美誉。
谁能想到,一曲箫声,却捡起了前世的缘分,将两人从此牢牢的拴在一起,从此眉间心上,再难放下。
她轻轻的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然后到了外间。
“睡着了?”
“嗯。”
陈恒牵着她的手,有些埋怨:“总是要让她自己长大的,你这样整日操劳,累着怎么好?”
“她才多大的孩子。”阿蛮忍不住发笑:“今年秋天才到八岁呢。”
“八岁也不小了。”
“是不小。”
想起今日女儿跟自己说的话,阿蛮就觉得好玩:“都已经有人来给她求婚了。”
陡然变大的声音:“什么?”
“小声点!”阿蛮伸出手指,担忧的看了里屋一眼。
好在里面并没有传来声音,估计小家伙白天玩的太累了,这会儿睡的香甜。
“是哪个家伙!”
陈恒皱眉,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明儿就去找他!”
阿蛮连忙劝阻:”不过都是些小孩子,说说笑笑罢了,你还真当真了?咱们的女儿,你还不了解?若非你整日性子太冷,不愿意陪着她,她又怎么会去找那些小男孩玩。“
说起这个,陈恒就有些郁闷。
“我,并非是不我不愿。”他的面色有些赫然:“阿酒自幼便与我不亲,我一抱就哭。”
他也很是头疼啊。
“你整日里都是冰着一张脸,若是我,我也要哭了。”阿蛮嗔道:“再说,肚子里这个生下来,你还是如此?”
“我,我试试!”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贴在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眼神热切:“她怎么没动?”
“才多大啊!”
阿蛮发笑:“要等到肚子凸起来之后,才会在里面动呢。你又不是第一回当阿爹了,竟然连这个都不知。”
说罢之后,才觉得失语。
“怀阿酒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是不是很难熬?”
男人一脸愧疚,声音也跟着低沉许多。
阿蛮知道,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她顺势躺在他的怀中:“对啊,阿酒先前不老实,总是爱踢人,每天晚上我都睡不好。那时候我就恨你恨的牙痒痒,心说,陈恒,你若是再不出现,等你女儿出来,我就狠狠的揍她!”
陈恒垂下眼帘:“是我的错!”
“可是后来,你出现了!”
她牵着他的手,五指顺着他的指缝插了进去,与之紧紧相扣。
“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出现了,救了我和阿酒。我们一家人,终于再次团聚了。”
她抬起头,在陈恒的下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所以以后,也尝试笑着对阿酒,她是个敏感的孩子,你对她的好,要说出来,总是憋在心中,她还以为你重男轻女,不喜欢她是个女孩儿呢。”
陈恒惊讶的瞪大眼睛:“我怎会如此?”
“我是知道你不会如此,可是孩子怎么知道呢?”她一想起今日阿酒说的话,便想要笑,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重男轻女这样的词都出来了。
“陈恒!”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神期盼望着他。
“从前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从今往后,咱们一家四口,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他心底的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阿蛮懂,正是因为懂,所以才格外的心疼他。
良久,在她期盼的眼神中,他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屋内。
姜酒慢慢的放下帘子。
她就说嘛,她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弄完了是因为阿爹以为自己不喜欢他啊。
姜酒想了想,父女俩的相处模式。
的确。
美人阿爹总是冷着脸,相应的,她看了他总是哇哇大叫。
没想到,原来是阿爹不会表达啊。
姜酒表示,明日她第一件事,便是要大声的告诉阿爹:她爱他!
这样的话,阿爹应该就会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