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告诉周行,那样东西,早就不在了。
原来那物当年只有一块儿,结果被一位高手给偷走了。越王是舍不下面子,便对外宣称,只不过是其中一小块儿被取走,其余的都还在自己这里保管。
周行扑了个空,顿时心灰意冷,觉得洛英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没想到,那位兰若却道。
“将军若是愿意救我一条性命的话,我愿意去救那位姑娘。”
周行大惊:“你懂医理?”
他是不相信的。
连介琰都看不好的病,眼前这个十几岁的瘦弱姑娘就能医治好了?
兰若信誓旦旦,她手中另外还有密保,是从越王这里偷来的,与那块儿天外陨石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他愿意救了自己,她便愿意拿手中的东西去换。
周行大喜,便将她带了回去。
谁知道,这一回,迎接的,便是洛英已经仙逝的噩耗。
那段岁月,是如何渡过的,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回忆。
后来,王上将她指给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为他添了三个孩子,好歹也组成了一个家。
周行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狼心狗肺,还是时间会冲淡一切。这些年,那个小小的爱笑的脸已经初现的越来越少了。
他安慰自己,她一定是看到自己已经得到了幸福,放下一切去投胎了。
听说在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之后,前尘往事都会忘的一干二净。那么她早就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饭菜很快摆了上来,三个孩子在兰若的督促下,洗干净了手,陪在父亲身侧,乖巧的吃饭。
兰若在一旁,替孩子们夹菜,自己一口都不吃。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们,心里十分的满足。
吃过饭之后,孩子们玩了一上午,也都累了,便去午睡。
忙碌了上午,兰若去服侍周行擦脸。
“周行这次回来,能在家中住多久呢?”
小小的脸蛋满是渴求。
周行有些抱歉:“军中还有些事务,想必住不长久。”
“哦。”
她垂下头,声音里有些失望。
但是她并没有出声,而是温顺的替他擦着手。
常年习武的男子,孔武有力,骨节也是十分宽厚的。
兰若白嫩的小手,一根根的替他擦拭着,弄的人有些痒。
同时,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眸中说不清的情愫,默默的望着他。
空气中一时有些凝结。
秋天的阳光,是温暖而明亮的,从窗棂投进来,披散在两人身上。
她的脸一如往初,干净而温柔,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周行对上了那双眼,心中一荡。
他还未开口,便听到有人敲门。
他快速的松开手,兰若的目中流露一丝失望,而后收敛神情。
“将军,急报!”
一个穿着甲胄的小将从外面跑进来,单膝跪下:“王上请将军速速进宫!”
周行愕然。
他骑着马,所以很快便到了宫内。
下了马之后,他跑的很快,到了大殿,见空空无人。
“王上,王上!“
他一连叫了几声,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复。
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周行有些奇怪,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让他对危险有一股直觉的敏锐。他忽然转过身,便看到了一袭白袍的兰君。
“是你?”
周行脸上是好不掩饰的鄙夷。
兰君其人,自从七年前忽然出现在卫国后,卫国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些年来,虽说国家慢慢变的越来越强,土地越来越多,可是周行的心中却是十分压抑的。
他是个武将,事事都冲在前方,重逢宪政,流血打仗。
流血他不怕,可是杀多了人,见多了血,逐渐的,心中生出一种厌恶感来。
有时候,卫瑄也会有些犹豫。
可兰君却在耳侧直接谏言。
他的谏言,一般都是阴毒又狠辣的。
譬如屠城,杀降军......
周行的名声,也越来越臭。
他虽然被誉为战神的美名,却被人耻笑,只因为他没有一点大将之风。
周行却不得不为之。
他是自幼陪在卫瑄身侧的人,从前有什么心里话还可以直说。可这些年的卫瑄已经变的他越来越不认识了,面对他,周行都长长会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一切的谗言都是源自眼前这个人。
卫国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周将军和兰上卿之间是水火不容,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卫瑄平日也不怎么让他们两人有见面交流的机会。所以至今尚未有正面冲突。
而如今,却在这里相见了。
周行皱着眉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兰君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自然是等将军。”
“等我?”
周行拧眉,随机好似想清楚一般,怒道:“竖子胆敢冒充我王下令?”
他怒目圆瞪,而兰君却一点都不害怕。
七年的岁月,已经让他从一个十一岁的少年长成了今天的模样,他的容貌更加阴柔,可手段,却也更加让人害怕。
卫国上下,谁不知道,宁可得罪卫王,都不要得罪兰君。
“将军。”
兰君轻笑:“将军错了。”
“今日请将军来,乃是我有一个故事,想请将军听。”
周行拂袖,怒道:“你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那我若是说,是将军的故事呢?”
“笑话!”
周行仿佛听到什么笑死人的事:“我的事,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哦?”
“哎1"
兰君叹了口气:“世间事,有许多都是糊涂账。有人存心想要瞒着你,你便不知。我知晓这件事之后,也是极为羡慕将军的,洛英师姐竟然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顾。”
“等等!”
原本已经要走的身子,顿时停下来,扭过来问他:“你说什么?”
“哦!”
兰君恍然大悟:“将军如今已经成家,我不该再提这些陈年旧事,叫将军不悦的。”
“你说清楚!”周行声音有些发抖:“你说洛英如何?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君望了他一眼,好奇道:“我也是才知道此事,所以便请将军过来,原本以为您是想知道的,谁知见面却对我冷嘲热讽。将军,你我同朝为官,我兰君并不次于你,你这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未免也太不将我放在眼中了。”
周行勃然大怒,过去拎起他的领口:“小子,快快说,到底当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兰君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笑道:“将军以为,我是会被威胁的人?”
他一双丹凤眼,就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气定神闲的很。
良久,还是周行败下阵来。
“好,兰君!兰上卿!”
周行送开口,望着他,开口道:“方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是个莽夫,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还请将洛英一事,一五一十告知我,这对我十分重要。”
见他低眉顺目,兰君笑了。
“周将军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无妨了。”
他将自己皱皱巴巴的领口重新整理好,才道:“将军可还记得,当年从碧山归途,曾经受过伤?”
事情太久远,不过他胳膊至今还留着疤痕。
所以周行点点头:“是,我被毒箭所伤,是阿蛮姑娘,哦,是陈后救了我。”
“陈后?”
兰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下最可笑的笑话,道:“将军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周行皱眉,只等他接下来如何解说。
“西南之中,生产一种毒箭木,那树枝划破,便会流出一种汁液,只要有伤口的人碰到,一刻钟之内,必死无疑。”
兰君解释道:“所以这树还有个名字,叫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
周行大惊:“我听说过,此毒压根无药可解。”
“当年陈后与你们一同,手中并无解药。更何况,介琰师兄虽然是个用药的高手,但是做为他的徒弟,陈后并未学到这种本事。”
周行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当年救你的人,压根就不是陈后,而是。”
兰君望着他的脸,认真的吐出那个名字。
“洛英。”
“不可能!”
周行下意识的回绝:“洛英虽说出自墨门,可是他压根不懂医理,如何医治?”
“这个事情,倒是要牵扯到一件往事了。”
兰君坐在一旁,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
“师父和师娘,成亲数年,收下七个徒弟,然而自己膝下,却并没有孩子。”
“终于有一年,师娘有孕,然而那时候,因为七师兄的顽皮,让师娘误中了一种毒药。虽然后来师父用尽了本事去挽回,不过,那孩子生下来却孱弱的很,基本断定,活不过周岁。”
周行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会是谁,却还是不敢相信。
洛英明明是那么的活泼健康,从前她没有生病的时候,总是跟自己斗嘴,压根看不出是个身有重疾的孩子。
“那时候的七师兄,早已经名誉天下,他是个不世的天才,不仅仅是星象,医理,权术,便是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在知道越王的手中有一块儿至宝,乃是天外之石,有起死回生之效时,便独自一人背着一把剑,去了越国。“
兰君说道这里,望着周行:“后面的事情,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周行的嘴唇发白,哆嗦着。
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事情的真相。
现在想想,的确有许多不谋而合。
譬如当年,洛英原本好好的身子,忽然病重,那时候他为了尽快的护送卫瑄回卫国,便没有多留意。现在想起来,她的病,就是那个时候,因为取出了那块儿维系生命的石头,所以才会一天天的衰竭。
“这么说,那块儿石头,其实是在洛英的身上,但是她为了救我,所以......”
说到这儿,他的喉头发硬,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没错!”
兰君似乎是觉得他还不够痛似得,补上最恨的一刀:“所以介琰恨你,他千辛万苦的寻来救小师妹的宝贝,却被毫不珍惜的放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然而洛英又那么爱你,甚至害怕你知道了真相,会将这条命还给她,或者追随她而去。所以哀求了介琰和陈后,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只是没想到.....”
兰君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周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没想到,她心疼的男人,在她死后没多久,转脸,便迎娶了别的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