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大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封阳放下笔,双手成拳,用大拇指指的关节揉了揉眼睛窝,接着又抵着太阳穴,用食指在眼睛上下刮过,唇角扬起淡淡的笑。
这些动作,当然是傅东教给他的。傅东看他总是眨眼睛,一副酸涩的模样,就亲自走过去给他来了几样简单的按摩。封阳仍然记得当时傅东絮絮叨叨要他平日多注意保护眼睛的可爱模样,肌肤相亲的温度让他感觉到暖。这感觉,即便是在亲生母亲那里也没有感受过。
想到太后,封阳神色一冷,刚放下手,眼睛的余光就看到骆一亭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
“免礼。”封阳使了个眼色,骆一亭关上门,走了过来。
封阳走到两面书架的缝隙前,也不知在哪里轻轻摸了一下,缝隙慢慢变大,扩张到可容一人通过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封阳走在前面,骆一亭跟在后面,等两人都进去了,那缝隙便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怎么样?”
“按照皇上的吩咐,捉到三个人,但是一个死了,一个跑了……”骆一亭脸上隐有怒气,说这话的时候,单膝着地,“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活着,臣将他带回来了。”
封阳点了点头,皱眉道:“其他的人呢?可有发现我说的那些东西?”声沉如铁,冰冷刺骨。
骆一亭比了个手势,又道:“臣搜遍了每个角落,不曾发现皇上形容的东西。”
封阳手握成拳,手指不断的移动,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说。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
“说。”
“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大力气……”
封阳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一亭,他们的用处很大,很大。”声音越来越沉,蓦地封阳站起身来,吩咐道:“跑的那个一定要找到。捉到的那个关到那间封闭的囚室里去,送去食物和水,好好待他。”
“是。”骆一亭起身。
“等等。”
“皇上?”
“不要惊动了傅姑娘的那处小院。”
骆一亭心里骤然升起一股火,但又不敢反对,僵硬的应了声是,就往外走。
“你妹妹最近与太后走得太近了点。”封阳坐在原处,头也不抬,淡淡一句话成功的让骆一亭停住了脚步。
“皇上恕罪,湘云年幼不懂事,她……她只是……”实在编不了什么理由,忍不住直直看着封阳,皇上难道不明白妹妹对他的心意吗?
封阳看过去,虽然是笑着,却无端让人觉得冰冷。“一亭,骆家的荣华是因你而来,不是骆晚卿,也不会是骆湘云。”
骆一亭瞪大了眼,自幼时相识以来,这是封阳第一次这么明明白白的直接对太后不敬,而他,什么也不敢说。
“好了,去吧。你知道,你不只是孤的臣子。”
骆一亭惶恐叩谢,倒退着步子走出了密室。
密室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封阳怔怔的坐在那里,脸上明灭未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封阳动了动手指,觉得有些僵硬。
原本预想的轨道都成了空白的记忆。封阳苦笑一声,说服自己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出了密室,书房里光线黯淡了不少。日头偏西,马上就要黑天了。
封阳叹了口气,在书房批阅了一会儿文书,独自吃了晚饭,却不想回寝宫。
那个地方,冷清得可怕。
兜兜转转,最后驻足在傅东的小院门口。
秋红正关好门,轻手轻脚的走来,看到是封阳,急忙行礼,轻道:“皇上。”
“傅姑娘睡下了?”封阳示意她起来。
“是的。今日傅姑娘觉得身子疲乏,所以睡得早。”
封阳点点头,“晚上吃的什么?”
“吃了几个素菜,傅姑娘说不喜荤腥。”
“姑娘的饮食你看好了,也不能光吃素,你明日去御膳房张罗一下,让他们不要做出荤腥的味道来。”
“是。”秋红沉默了一会儿,“皇上,可要叫醒姑娘?”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是。”秋红很快回到自己的小屋,直到从这时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能出去。
轻轻的推开门,月华如练,给床前的地面镀上一层银辉。
傅东静静地躺在床上,安详,平静。
关上门,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沿坐下,眼里的挣扎清晰可见。
手背慢慢的伸过去,不自觉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理顺她耳边的青丝。淡淡的呼吸暖暖的扑到手上,一阵温,一阵凉。
牵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就永远不会觉得安心。
感觉到脸上有东西在爬,傅东不满的撅了撅嘴,伸出手挥了过去。
总算没有了。傅东迷迷糊糊的笑了一下。
可是不到一会儿,拿东西又爬了上来,这回不止在脸上爬,都爬到眼睛嘴巴上去了?!什么虫子这么可恶?傅东困得不行,却依然准确的伸出手去,眼睛同时眯开一条缝。
手被抓住了。
“封阳?”瞌睡跑了大半。
“东东。”封阳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明明是笑着,却像是哭。
眨了眨眼,吓醒了。“你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傅东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心里微有些不安。
你爱我吗?爱到可以给我所有吗?爱到抛弃你的思想,抛弃你的信念,只为了我而活?封阳有许多话想问,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声音开始沙哑:“过来。”
傅东想了想,裹着被子往前挪了一点点。封阳眉毛动了动,一把拉过傅东,只有抱在怀里才觉得安全。
“怎么了?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傅东起先还不太习惯,奈何封阳的手太有力,只好定下心来,靠在他坚强的臂膀之中。
黑夜天生有一种让人安宁的力量。
封阳的声音低沉而遥远。“东东,我越来越害怕。”
“怕什么?”皇帝也会害怕吗?
怕事情不可收拾,怕你不愿意在这孤冷的宫中,怕你厌恶我,怕你反抗,怕你远离。
紧紧的搂着傅东,“东东,你会离开我吗?”
傅东一愣,笑道:“你要是有其他女人了,我就远走高飞!”
臂膀收紧,封阳的唇贴着她的脖子,“如果我没有其他女人,你就不会走了吗?”
“那要看你对我好不好啦,你要是天天打我骂我,我还不走?我又不傻。”其实她想说家庭暴力,电视上不都这样演吗?但是这词封阳肯定听不懂。
傅东说得玩笑,封阳却听得认真,生气道:“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打你骂你?”
傅东一笑:“那你担心什么?你对我好,又没有其他女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封阳沉默了片刻,道:“你记住了,这是你说的,你若违背了今天说的话,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再也走不出去。”
傅东眉毛一挑,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傅东本来很困,被封阳这么一搅和,也睡不着了,想到一天没看到他,忍不住思念,玩心一起,笑道:“现在还睡得着不?”
封阳摇头笑道:“你要做什么?”
“那我们聊天吧!就聊小时候的事。”说完自己想着咯咯笑了,眉眼飞扬,光华如玉,看得封阳心中一动。
“小时候?”封阳好看的眼睛里先是迷茫,耳边逐渐变为深沉和失落。“我小时候每天要学很多东西。”
“学什么?”
“很多啊,国论,武术,权谋……”那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侍候的宫人也经常更换。他最常见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妃,而是大祭司。
封阳把玩着傅东的手,时不时说一两句话,虽然说的都是小时候的事,但听起来并不有趣,相反极其枯燥。
傅东坐累了,改为卧在他膝上,而封阳也不知何时脱了鞋,坐在床上,觉得这个夜如此温暖。
“后来有一次打猎,骆一亭救了我,之后骆一亭经常进宫来陪伴我……”
原来有这一段事。傅东听着听着不自觉的掀起被子一角,小心的盖在封阳身上
静静的夜,静静的月光,封阳说着说着,突然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说要聊天的人,却先睡着了,封阳哑然失笑。
傅东正在朦朦胧胧之间,听到这么一句,半天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做梦。砸吧砸吧嘴,随即就说起了梦话:“小时候……谢谢你……我……以为再找不到了……”
声音越来越低,封阳疑惑的看着她的侧脸,想问,却终没有说话。
那一夜的烟花太美丽。
当九岁的鼻涕鬼长到如花般娇艳的十六岁,当年那双温暖大手的主人已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幸福男人。
酒再烈也解不了少女的轻愁。喝到半醉未醉,一通电话打出去,几人到了江堤放了漫天的烟花。男人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爽朗的笑道:“东东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傅东嘿嘿傻笑,笑过之后,看着烟花落下两行清泪。闭上眼,心里说:谢谢你。
这话,却从没当面说过。
“烟花……好看……什么时候,再放几个吧……”淡淡的笑了。
“烟花是什么?”
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她梦见了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开心的笑着,眼角却滑下晶莹的泪?
拈在手里,湿湿的,热热的。
算了,明天再问吧。封阳将被角掖好,不忍起身,于是就着靠坐的姿势,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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