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包玉庭面上闪过一道阴沉,很明显,他被拒绝了,他可能被看透了。诚如郑莞所料,他自秀秀处知道她一些不能外露的事,却最重要的重点秀秀三番两次也没有透露。
他脑中思绪飞转,不能放弃眼前此人,若有她相助,东述派才会有更大的机会。
而他未想出更好的办法,却闻她轻松浅笑,“包道友,今次我来,但有一件事需向你说明:你从我处所得禁制之道,今日我令你起誓,不得再用,违则由天道制裁。”
郑莞觉得既然包玉庭知道她有秘密,她倒也无需再掩饰仿佛她没有秘密似的。
听言,包玉庭目光先惊后恨,诡秘的禁制之道,隐身隐息的小隐甲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靠它多次立于他人之上,多次于险境中生还,此禁制得自此女不假,但此后他刻苦钻研,加入自己的认知,至今运用自如,融会贯通。令他?此女凭什么让他不得再用?他愤怒。
但更愤怒的是:她浅笑说来,仿似不过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迹,仿佛看他渺小如蝼蚁,低贱如尘沙,不值分毫。
“看来郑道友是铁了心想与东述派为敌?”他恨恨道,如今的他不仅仅是包玉庭,更是东述派的掌门人物,岂容人一句话来论断、指使。
郑莞笑中夹着冷意,“东述派与我何干,我要找的便只是你,若你愿将东述派扯进来,我不介意,不过将沉之船,何足为患?”
包玉庭握拳,骨节苍白突兀,忽尔却散去所有戾气,笑得有些狰狞,“郑道友若不在意东述派,也应该在意秀秀吧?若是不想海富之事……”
郑莞眸色骤冷,运伪缩地之法瞬时跨越丈远距离,手中锥刺抵至包玉庭咽喉,针细般的尖端突入肌肤,扎出一粒通红的血滴,“包道友擅长的要挟,我也喜欢”。
包玉庭见其身法,蓦然大惊,此等速度他根本看不清也看不明白,仿佛不只是速度快那么简单而已。待她反应过来之时,那凶器已经抵在喉间,汹涌的杀意就像无形的网一般,令他心神都显得有些迟滞,他恍然想起“魔姬”之称,此称并非是因其弟白云乃俨魔宗主而来,更是因为她本身的杀戮与疯狂。
当年魔姬名燥之时,有人专门了解过此人,说她当年入朝去宗时,不过十余岁,却已杀意缠身,更令虚道子召其入室罚责,说她执朝云之令入凡时,屠杀凡人难计其数,而其疯狂,只此舍朝云宗主之青睐而入凡一事便可坐实,更有仅以炼气期修为赴往苦海幽石地可表。
魔姬之名,她当之无愧。
此刻,他见她弯起嘴角,目光如烈焰一般,仿若浴火而来的修罗,此处空气中浅浅难以撇去的花香,此刻仿似没了生命力,被隐约的血腥味给占了优势,他告诫自己不要恐惧,不许退却,但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害怕,额角冷汗如豆冒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或许我比你更擅长要挟此道,所以包道友,明白了吗?”
包玉庭缓缓点头,他明白什么,他什么也不明白,但他知道,他不点头,他的下场就会是命断当场,眼前的魔姬可不管梅花坞,不管他是什么东述派掌门。
“所以,起誓吧,以天道为筹。”她的语气依旧浅淡,漫不经心,却令包玉庭不得不认真去思考,他在犹豫,他不舍。
“能否问郑道友一声,为什么?”包玉庭依旧无法死心,或许知道了原因,便能有解决的方法。
“传我禁制之前辈,我尊之、敬之,他道:未遇能传、可传之人,大哀也。”郑莞收回锥刺,“私以为,背信之人,不足以传。”
“背信、背信……”包玉庭呢喃数次,忽尔大笑,“我包玉庭今日指天起誓,此后再不用小隐甲禁,如违此誓,天道伐诛。”
郑莞瞥见他笑时眼角微不可察的月光色,略叹,“让她安静守着吧。否则,”说到此处,语气加重,带着威胁之意,“下次我可不会只是禁你禁制之道。”她注意到包玉庭的用词,“再不用小隐甲禁”,但他多年推敲,想必已从小隐甲禁中成就自已的禁制之道,不光仅仅是小隐甲禁。
此际,郑莞也不得不承认,包玉庭确实要挟到她了,罢了罢了,反正包玉庭若于禁制之道有心,仅当年隐身阵,多作研究,也可能摸至禁制边缘,再作深究,入禁制一门也不无可能,她也不能凭自己意愿断人道门。禁其小隐甲禁,也算是两清了。
话已至此,多留已无语,郑莞转身即走。
包玉庭略松了一口气,他不认为此女没有注意到他的措辞,但看来此女已经满意,这令在惋惜之余还有些安慰。
郑莞走了几步,回身停望,随便又将目光停留在包玉庭身上,含有告诫之意。
包玉庭顺其先前目光而去,只见一抹红色的残影,他眉头一皱,阮灵湘竟然隐在暗处,那她到底听到多少,他最担心的是海富之事,若是她抓着不放,那秀秀会怎样?
可郑莞既然知道阮灵湘隐在暗处,为什么早不提醒?不露海富之事是他所希望,恐怕也是此女不再追究禁制之事的隐含条件,而若阮灵湘听到海富,又深究于此,他必得阻扰。难道此女是想以阮灵湘让他焦额,从而制约了他?
他想不明白,下意识地便去看郑莞,仅见一抹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飞花之中,看不真切,就如同初见时一般,他一直没有看清过那人,是如何模样?是如何计深?又是如何情深?
待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下,他忽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比之过往每次历险都要深刻而又庆幸的感觉,他的脑海里忽然又想起秀秀,每当那时,他们都会坐在东述派最高楼的楼顶上,十指相扣,两两依偎,看着近处屋檐瓦舍层叠推延,看着远处天穹地迹无界交缠。
那样的简单,很单纯、很纯粹,没有欲求,没有烦恼,唯有一片安宁。
同时,又是那样的不简单,他这一生,再也回不去那时刻,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人,再也不会有一往而深。
而他舍弃这样的人、舍弃这样的情、舍弃这样的眷恋,背负无尽的唾骂而换来的东述派,是否终将只是一只将沉之船,到那个时候,他又会不会后悔呢?
包玉庭仰首,眸里是晶莹的月光色,他闭上眼,复再睁开时,再无彷徨与迷茫,他已没了退路,也不会后退。他已是东述派之主,誓与东述派共存亡。
郑莞依着来路出了梅花坞,立在溪边,望着月影犹自发了会呆,然后笑道:“段干前辈可是看够了?”
地面上本同向齐仰的草丛里忽然凭空出来几个走动的空脚步,缓缓的,红衣如火的段干沉凤带着妖孽般的笑容自虚空中现出身形来,“你的隐身阵还真不错呢,万石社研究了几十年,竟弄出个可随意携带的隐身息的法器来,最高阶的竟连在金丹圆满的修士面前都可以隐身隐息。”
“那还请段干前辈作个证,他日我可得向石掌事讨个发明费。”郑莞笑应,她并非确定段干沉凤隐在暗处,只是在出了辛夷榭之后,偶尔有种熟悉的类似于隐身阵或小隐甲禁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出梅花坞之后稍许清晰,里面似乎夹杂着段干沉凤特有的气息,一种极其特殊的极易忽略、浅不易闻的舒适秘香。
刚刚她开口不过是随意试探罢了,却不想确如她所猜。
段干沉凤略怔,随即又明白过来,朗朗大笑,她的作个证是指他说“你的隐身阵”。
“不知段干前辈是否知道一件事?”郑莞脱口问道,她一直猜不透段干沉凤的身份,唯一能肯定的便是他与金道宗前地元门主人称世无双的卫双有关,不然杜熹绝无可能在问斗之时问那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郑莞虽猜不透段干沉凤的身份,却毫无疑问,此人知多识广,连鸿蒙之外的窅冥界也知晓,光凭此点,便能比下去无数人。当今修仙界,若问鸿蒙大陆之外是什么,多数者能答,十万群岛。群岛之外呢?答案不外乎为无际海域,而段干沉凤者,却称是窅冥界,更猜测那儿是十洲三岛,仙人所居。
遑论真假,但此推想之能便非寻常修士能做到,更何况他还真能拿出却死香。当年他称曾有人于西海十万茫海边缘,偶得返魂树,如若此人是段干沉凤,那他能渡至十万群岛边缘,其修为估计远超如今修仙界一干众人;如若此人不是段干沉凤,却能从他人手中得无上至宝返魂树,其能只上不下。
能攀得修仙界上层者,大多历事颇多,遇事多了,见识自然就广,也能知各家隐晦一二,而段干沉凤就是此中狡狡者,这正是他给她的感觉。
所以,密约之事问向段干沉凤最适宜不过。
不过,郑莞此刻亦如溺水者抓稻草一般,若是让她遇见其他人,比如杜熹、孔丹君等,她同样会问,究其原因,大概是焦急二字。而问到了段干沉凤,却是令她觉得问对了人,她隐约觉得,密约之事与段干沉凤、杜熹等人当年在太苛山脉所说“消息”有关,与当年赵放对她的反常有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