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几乎是被容景甫拽着走的,连拖带拽的,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狼狈。脚腕上疼得厉害,大概是扭着了。可容景甫丝毫不顾及这些,对待苏婉就像发了疯一般,比前几次都要狠戾得多。
这一次,苏婉是真的怕了。
下一刻,容景甫直接推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这是主院,苏婉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容景甫带她来主院做什么。身子重重的跌坐在地,疼得苏婉一张脸煞白如纸。
她的身子本就不太好,这些日子又奔波劳碌,吃不好睡不好,是故这么一来她有些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见容景甫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她的左右,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那双染着血的眸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好似随时都会将她拆骨入腹。
苏婉没敢吭声,只是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渐渐的往后退去。
“你很怕我吗?”容景甫问。
她退后,他逼近。
“你到底想怎样?你当初答应过我,只要我守口如瓶,你就会放过我,从此你我两清。你跟苏离可以毫无阻碍的在一起,和我再也无关。”苏婉声音颤抖,“齐王,男儿一言九鼎,你不能食言。”
“可我后悔了。”他取出怀中的一纸契约,“这是你当初和我签订的契约,我一直随身带着。婉儿,我是真的爱上了你,你别离开我。”
苏婉颤抖着,“既然契约还在,那么你就该知道,我此意已决。我上次就说过,我不会跟你在一起,除非我死。”
容景甫深吸一口气,“后院还有三条命,你若是寻死,我就让他们来陪你。”
“容景甫,你好卑鄙。”苏婉咬牙切齿,“我说过,我不爱你,我也不想回到齐王府。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爱你,我不喜欢你,容景甫你杀了我吧!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再也不想玩了。你杀了我吧!”
说到最后,她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已经被抽离。
容景甫静静的听着她说话,静静的望着她,“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我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我想找到你,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不喜欢后院的尔虞我诈,我也知道你曾经吃过她们的苦头,所以你放心,我把她们都杀了,以后在齐王府里不会有人再跟你分享我。”
“婉儿,你别害怕,我是真的爱上你了。你不知道,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有多难受,我恨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摧毁。你说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疼你,好好爱你,但你不能离开我。”
苏婉只觉得此刻的容景甫可怕至极,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有种阴测测的感觉。她还在拼命的往后退,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容景甫,我们不可能了。我爱上了别人,你放过我吧!或者,你可以杀了我。我没有心,你得不到我的心,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容景甫低头苦笑,“爱上了别人?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在原地等你。”苏婉深吸一口气,“我等了那么多年,等够了,所以不想继续等下去。齐王,我们的缘分尽了,不可能再在一起。你找个更好的女子,陪你终老。我会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你面前。”
“可我爱你怎么办?”他歇斯底里,吓得苏婉身子一抖,瞬时缩成一团。
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吓着苏婉。容景甫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就算你爱着别人,可我爱你呀!婉儿,我看到你觉得高兴。看不到你,我就觉得难受,好像天都要塌了。婉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你别怕,不会很疼,我已经特意为你准备了麻沸散。”
苏婉瞪大眸子,“你、你想干什么?”
容景甫笑了笑,“没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对你不改初衷。我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呵护你一辈子。”
下一刻,容景甫起身,“来人。”
音落,有一名大夫走了进来,提着药箱,将一包东西递给了容景甫。
“下手准一点。”容景甫走向苏婉,突然将她抱起,直接抱出了屋子。
“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放手、放开我!容景甫,你这个疯子,你是个疯子!”苏婉挣扎着,可是容景甫很快就将她按在外头,早已铺好的席子上。那包东西快速摁在苏婉的口鼻间,酥麻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婉只觉得视线开始模糊,整个人使不出力气。所有的感知都在逐渐麻痹,而后渐渐的,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可她极力的想要保持清醒,双手死死抓着容景甫的手背,在他手背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突然间,剧痛从双腿传来,恍惚间,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饶是上了麻沸散,依旧疼得钻心刺骨。
她喊出声来,顷刻间泪如雨下。
“我的腿——”苏婉歇斯底里,“疼——”
“不是说上了麻沸散就不会疼吗?”容景甫眸光狠戾。
大夫跪在那里,“麻沸散只能止疼,不代表完全不会疼,人的体质不同吸收也不同,所以——”
“马上给我止疼!快止疼!”容景甫慌了。
那棍子落下,骨头碎裂,双腿残废。就这样生生的被人打残,这是怎样的经历?仇恨与愤怒交织,可苏婉使不出力气,歇斯底里过后,已经疼晕过去。
膝盖处,鲜血淋漓。
苏婉面如死灰,已然痛到了极处。
“以后,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心也跟着彻底死去。她知道,自己以后都是废人了。
依照容景甫的吩咐,大夫只敢止疼,不敢治伤。因为这个伤是容景甫想要的,他就是要废了她这双腿,折了她的翅膀,如此一来她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能跟自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不管是爱是恨,他就是希望能留下她。
夜里的时候,苏婉发着高烧,剧烈的疼痛,让她辗转反侧。后院还关着女子卫队的人,她心里念着,却也无能为力。如今的状况,她时睡时醒,疼累了就睡,疼得厉害了就又醒了。
容景甫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拼命的让大夫止疼。可苏婉恨他,不愿他再碰自己一下,她本性善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咬牙切齿的恨着一个人。
“殿下!”管家上前。
容景甫出门,小心的关上房门,“怎样?”
“刑场被劫,估计不会再留在城内。城内都被翻个遍,该杀的该死的都已经差不多。”管家蹙眉,“是否已经出城?城外叛党举兵,跟南陵侯府形成对峙局面。新帝让赵将军火速调兵,这会子大概是在商议对策,估计天亮之后就能一决生死。”
“一决生死。”容景甫点了头,“吩咐下去,按兵不动。”
“殿下的意思是——”管家仲怔。
“容盈不可能没有后招,既然能从容景宸的手里逃脱,那么如今的局势就该重新估量。”容景甫冷了眉目,“那些大臣都还好吧?”
“虽然咱们抓了他们,但按照殿下的意思,咱们没敢怠慢!”管家俯首。
容景甫点头,“那就好!未分胜负之前,我不得不留一手。”
“是!”管家行礼退下。
容盈逃了,林慕白也没死。二人能从容景宸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就必定有后招。容景宸那么周密的计划,都没能名正言顺的杀了容盈,可见眼前的局势,怕是会有所逆转。城外交兵,城内就该按兵不动。容景宸有多少兵力,容景甫心里有些底。但是容盈有多少实力,容景甫却是一无所知。
毕竟,容盈一病六年,这六年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去顾及他这个痴傻疯子。
以至于到了现在,连容景宸恐怕都有些措手不及。
那么这六年,容盈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呢?
房内,又传出苏婉痛到极致的呜咽,那种钻心刺骨的疼,又不是一日两日能消除的。又加上容景甫不给治伤,苏婉只能疼得更甚。他就是想让她废了这双腿,所以不管多疼,她都只能忍着。偶尔给吃点止疼的药,可那些药对于这种疼痛,根本无补于事。
苏婉趴在床沿,一张脸已经惨白到了极点。她紧咬着下唇,以至于把唇瓣都咬出血来。指尖深深的攥紧了被褥,连床单都已经抠破。
疼,疼得让人不想再苟活于世。
“婉儿!”容景甫站在她床前,温柔的抱紧了她。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滚烫得厉害,可她使不出一点气力。饶是如此,她还是伸手,一拳又一拳的打着他。
他抓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着,“你放心,很快就会不疼了。等你熬过去,过几天就没事了。到时候我就是你的腿,我带着你走,你说好不好?”
苏婉所有的气力,都用来维持清醒,实在不愿再跟他多说一句。
容景甫抱着她,笑得格外温柔,“婉儿你别怕,我抱着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我会守着你,一直到你好了为止。”他吻上她的眉心,“婉儿,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只想留住你。婉儿——我的婉儿!”
她的泪,与冷汗一起滑落,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
容景甫,我恨不能吃你肉喝你血,我恨你!
以后没了双腿,还能站在五爷面前吗?她突然害怕到了极点,还能再跟容景垣在一起吗?他会不会嫌弃自己是个残废?原本还想着,来日相夫教子,可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只怕什么都做不了。
苏婉泪如雨下,她该怎么办?
她的腿——
————————
城外两军对垒,宫内百官软禁。
容景宸也是一夜没睡,就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扶额想着的却不是江山,不是大祁的天下,而是那个白衣素裳的少年。
有脚步声从外及近,容景宸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宋贵妃端正了姿态,缓缓而入,现在就差登基大典。过了登基大典,她宋贵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到时候后宫在手,看谁还敢凌驾于自己的头上。
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皇上!”宋贵妃笑得温和,“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不歇着,还在想着城外的事情吗?那不是有南陵侯与赵将军担当吗?一些乌合之众,皇上何必担心。到了明儿直接剿灭便是,皇上该歇着了,龙体贵重。”
容景宸扳直身子,“母妃去睡吧,朕睡不着!”
“皇上如今是皇帝了,大祁的天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宋贵妃站在殿内。
安静的金銮殿内,空空荡荡的,群臣早已被安排歇在宫里。此刻的金銮殿,只有宋贵妃母子。
“那母妃知道,老四有多少兵力吗?”容景宸问,“前朝有多少余孽吗?”
宋贵妃微微一怔,着实答不出来。
容景宸又问,“敢问母妃,你现在知道容盈和林慕白躲在何处吗?只要他们一日不死,朕将日夜难免。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只有拿着容盈的人头回来,朕才能安枕无忧。”
“今日之事,本宫也听说了,没想到这刑台底下,竟然藏着这样一条密道,实在教人措手不及。”宋贵妃凝眸,“但是他们虽然跑了,可终究是丧家之犬,还能猖狂到哪儿去?你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大祁新帝,到时候一张皇榜,便能让他们无处可藏。天涯海角,将再无他们的容身之所。”
“母妃说得轻巧,父皇的手段比朕高明,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和孟行舟始终未能将前朝余孽一网打尽。如今前朝卷土重来,还跟恭亲王府联手,岂容小觑!”容景宸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有些疲倦,这龙椅虽好,无人能在身边分享,倒生出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宋贵妃凝眉,“那依皇帝之见,如今该怎么处置这帮乱臣贼子?”
容景宸揉着眉心,“朕自有主张,母妃就不必担心了。”
闻言,宋贵妃道,“那栖凤宫这些人该如何呢?”
“明日,朕会送他们去城门口。”容景宸冷了眉目,“不管胜负,容哲修都不能留。”虽说是个孩子,但是养虎成患的道理,却是不容小觑的。
容景宸可不希望,将来还得费尽心思对付容哲修。
既然容盈能舍得下宫里的人,他自然会极力成全。虽然母亲不是亲生,然则儿子总是亲生的吧!就看容盈,能不能真的舍得下这个独苗。
“那就好!”宋贵妃如释重负。
离开金銮殿,宋贵妃也不急着走。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宏伟的大殿,第一次是新朝初立,皇帝册封。身为妃嫔,是没有资格随君进入金銮殿的,所以她很是嫉妒皇后。
因为在龙椅边上,总会摆着凤椅。
她挂念这椅子,已经很多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栖凤宫前,宋贵妃顿住脚步。身后领着一大帮子的人,浩浩荡荡走进去。这栖凤宫很快就要易主,她这个后宫之主,才有资格入住正宫。
“怎么,皇后娘娘还没睡?”宋贵妃笑得凉凉的,直闯皇后寝宫。
寝宫内,皇后彻夜难眠,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是故担心至极,寝食难安。烛光里,皇后面色发黄,整个人消瘦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不少。
乍见宋贵妃进来,皇后眸光陡沉,一张瘦如枯槁的面庞,泛起凛冽的寒意。苏娘忙不迭将皇后搀坐起来,取了外衣与她披上,免得着凉。
见着皇后容色灰暗,宋贵妃掩唇轻笑,“哦,本宫倒是忘了,您很快就不是皇后了。是什么呢?你儿子谋朝篡位,弑君之名早已昭告天下。皇帝心慈任善,到时候说不定会留你一命,让你去冷宫住一段时间。”
“贵妃娘娘——”苏娘行了礼,刚想开口,却被明彩一把巴掌打在地上。
“你!”皇后切齿,“这是栖凤宫,容不得你撒野!”
明彩冷哼,冷眼望着摔在地上的苏娘,“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如今这是太后娘娘。见着太后娘娘,还敢如此放肆,是不想活了吗?”
太后?
皇后笑得凉薄,“就算先帝驾崩,新帝初立,本宫才是太后。宋翊,你算什么?先帝生前未曾废后,本宫才是正宫。何况,登基大典为举行,你还不是太后,就敢来本宫面前,摆什么太后威仪?”
一声皇后,压了宋贵妃多少年。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宋贵妃还是矮了一头,当下面色都变了,“没错,先帝是不曾废后。可那又怎样,当今皇帝是本宫的儿子,而你的儿子弑君夺位,你身为母亲最该同罪。你还想着当太后?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哼!”
“孟世华。”宋贵妃直呼皇后名讳,“当年因为你们孟家姐妹夺宠,以至于后来,皇上一直念着孟浅云的美貌,始终不肯立太子。容景睿有什么?不过仗着是孟浅云的儿子,念着皇帝的旧情,所以才会处处压制着我的儿子。”
“而你呢?你也够蠢,竟然替别人养儿子,还打算跟我争!孟世华,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凭什么跟我斗?你年老色衰,早就该入黄土,让出你的皇后之位。这么多年,我忍你忍够了。如今我的儿子当了皇帝,你休想有好日子过。”
“我告诉你,这后宫是我的,而你的生死也掌握在我的手里。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今日。”她笑得张扬,“我终于可以母仪天下,成为这大祁皇朝最尊贵的女人。而你孟世华,即将被我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我会笑着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
皇后冷笑,“生不如死?本宫虽然是皇后,虽然不得皇上宠爱,可本宫知道自己并不可怜。反倒是你,你可怜了一辈子,这辈子你都未能活得像个真正的女人。你得不到丈夫的爱,你是个可怜虫。浅云死得早,可她拥有皇上最完整的爱,而本宫虽然不问世事,可皇上给予本宫最完整的尊重。你得到过什么?”
“从今往后,你除了太后之名,你什么都没有。”
宋贵妃咬牙切齿,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是吗?那我就告诉你,拥有太后之名,比你所谓的尊重和爱,来得更有价值。先帝不爱我没关系,他死了,再也不可能为你做主。而现在,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你和栖凤宫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深吸一口气,宋贵妃冷笑,“皇后,你想不想你儿子?”
皇后骤然抬头。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贵妃笑得凛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当年是我教华侧妃,如何在你的保胎药里动手脚,添加寒凉之物。所以你儿子才会早早夭折,没能活下来。长子嫡孙,你又是正妃,我怎么舍得让你的儿子,挡了我的路。”
“宋翊!”皇后歇斯底里。
“来人!”宋贵妃退后一步,“把皇后绑起来,谁都不许松绑,不许她喝水不许她吃饭。本宫要让她亲眼看见,亲子覆灭,养子也得死。”
语罢,宋贵妃拂袖而去。
等着弦月赶来的时候,皇后被绑在院子里的树干处,气息奄奄。
“皇后娘娘!”弦月直冲上去。
可宋贵妃派人守着,谁都无法靠近。但凡违抗,就会死在御林军的屠刀之下。宋贵妃只要皇后与容哲修的命留着便是,其余的人,她可以想杀就杀。
“别过来!”皇后喘着气,“照顾好修儿,别管我。”
“皇后娘娘!”弦月与苏娘跪在那里,泣泪无声。
“我老了,本该随先帝而去。可我放不下修儿,我答应过馥儿,要好好照顾修儿,保护他周全,我岂能食言。”皇后被绑在那里,无力的望着苏娘和弦月,“不要哭,要好好的。景睿和馥儿逃脱,容景宸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只能折磨我与修儿。我要撑着,等到景睿回来,我要笑着看他们每个人的下场。”
弦月与苏娘伏跪在地,“皇后娘娘!”
远处,容哲修握紧了拳头。皇祖母说的话,字字句句都落在容哲修的心里,他也要活着,笑着看他们每个人的下场。宋贵妃,容景宸!
“世子,冷静。”明恒生怕容哲修一时冲动,会冲上去。
容哲修咬牙切齿,跪在地上朝着皇后的方向磕了个头,“皇祖母放心,修儿一定会为你报仇。今日所受耻辱,明日必当加倍奉还!”
明恒轻叹一声,转头望着愁眉不展的老头。
“怎么皇后都会如此落魄?”老头有些不太明白,“这后宫不是她的吗?”
“因为新帝初立,宋贵妃如同太后。”明恒解释,“皇后娘娘与宋贵妃本来就面和心不合,如今——宋贵妃得势,自然不会放过皇后娘娘。”
下一刻,明恒突然跪地对着老头磕头,“请老伯答应明恒一件事。”
“你跪我做什么?”老头嗤鼻,“男儿膝下有黄金。”
“如果后事难料,请老伯务必带走世子,保护世子周全。”明恒握紧手中冷剑,“明恒誓死保护世子,决不能让世子有所损伤。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老头揉着鼻尖,“倒是个忠心耿耿的。”说着,拽着容哲修到自己身边,“娃娃,你跟师公说,愿不愿意跟我走?”
“师公要带我走?”容哲修微微一愣,“去哪?”
“这京城不安全,整天打打杀杀的实在太没兴致,师公带你去大漠,去月氏逛逛怎样?”老头笑嘻嘻的哄着。
明恒慌了,“老伯,世子不能去月氏。”
“你别捣乱,我跟娃娃商量呢!”老头瞪了明恒一眼,而后又笑嘻嘻的凑上去,盯着容哲修笑问,“娃娃,你觉得怎样?你要是觉得老头子的意见不错,咱现在就走。”
“我要是不跟你走呢?”容哲修问。
老头挠挠脑袋,“不跟我走?为什么不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都提出来。我帮你解决!”
“我要是走了,我爹我娘怎么办?”容哲修梗着脖子问。
“这倒是没想到!”老头蹙眉,诚然他只顾着玩,怎么就忘了这茬?想起自己的小徒弟,老头蹲在栏杆处,有些烦恼的搔头,“你娘和你爹不会有事,他们两个的脑子加在一块,都能顶半边天。”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容哲修道,“你没看到我皇祖母还在那里绑着吗?师公——”容哲修奶声奶气的拽着老头的衣角,“你帮帮我,帮帮我娘和我爹,好不好嘛?”
“世子哥哥!”莫浩屁颠屁颠的跑来,“世子哥哥,外头好多人,好吓人,世子哥哥我不敢睡!”
容哲修翻了个白眼,“一边玩去,没瞧见我正跟我师公求情吗?”
“求人?”莫浩嘟着嘴,“世子哥哥,你要求这老头干什么?”
“求他救我爹娘,你傻不傻?”容哲修没好声好气,这莫浩就是个跟屁虫,实在不招他喜欢。
莫浩点了点头,突然给老头跪下,“那我帮世子哥哥一块求。爹说了,求人就得跪在地上才显得诚意!老伯伯,我求您,帮帮世子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嘛——”
老头以手掩面,这两个屁孩,一个比一个娇嫩,实在教他欢喜得紧。老头笑嘻嘻的望着莫浩,“要不然,等事儿结束,你跟我走?”
莫浩歪着脑袋,盯着老头,“我跟你走了,那世子哥哥怎么办?”
“他当然是留给他爹娘。”老头盯上了莫浩,“你跟我走,我给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怎么样?”
莫浩将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不要,我就要跟着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在哪我在哪,我才不要跟你走。”
老头撇撇嘴,“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小杂种。”想了想,直起身来,“好了,你们别到处乱走,我去探探情况,很快回来。”
“你去哪里?”容哲修忙问。
老头走得飞快,“屁话,我哪知道去哪。”
这话还没落下,人就已经不知所踪。
容哲修一怔,这速度真的比爹还快!转念回过神来,一把将莫浩从地上拽起来,“脏死了,还跪着干什么?我告诉你,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不是普通人,以后不许随便给人下跪,知道吗?”
莫浩眨着眼睛,“我想帮世子哥哥嘛!”
“净给我丢人,还说帮忙!越帮越忙!”容哲修絮絮叨叨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宫里不太平,事情结束之前,不许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可是浩儿害怕,世子哥哥你能陪着我一起睡吗?要不,我睡你屋里,咱们一块吧!”莫浩跟在屁股后面,追着容哲修不放。
容哲修一脸嫌弃,“去去去,别跟着我!别跟着我,你听不懂吗?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睡!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要跟你睡,你回你的房间去!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着我,我就揍你!”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
“烦死了!明恒,把他丢出去——”
明恒嘴角直抽抽……
丢出去?似乎不太好吧!
老头子四处晃荡,一不留神,竟然到了乾云宫。皱着眉头望着乾云宫的宫门,老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儿以前是乾坤宫吧,是先帝住的。
一晃多年过去,都成了乾云宫。
心里感慨,故地重游,也该去走一走的。想当年先帝、他还有小徒弟,三个人最是欢喜下棋,可惜每次小徒弟总是输,最后剩下他跟先帝下棋。先帝的棋品太烂,以至于每次输了都要大发雷霆。他丝毫不让,师兄弟两个,总是为了一点一子半子的,吵得没完没了。
每次,他都会被先帝下令绑着丢出来。
最后,都是小徒弟解围。
一声轻叹,看这宏伟的殿宇,一眨眼都六年了。先帝早已是一堆白骨,自己却还浑浑噩噩的活着。人事已非的感觉,难免有些伤感。
老头溜了进去,这些个看守的,在他眼里就是木头疙瘩,根本不起作用。论打架,他必输无疑,但是论逃跑,还真没有敌手。
寝殿内,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床榻上直挺挺躺着的一个人影。
明黄色的衣裳,应该就是皇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