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四周站了不少人,影影绰绰,随着这声厉喝,呼啦一下从暗处站了出来。
顾爵西扫兴的敛了笑意,“今晚恐怕不能好好欣赏这美景了,等下见了人,不必怕,需要拿主意就看我眼色行事。”
什么人,她要怕?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杀头似的。
孟碟仙正纳闷,顾爵西已跨前一步,躬身道,“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打扰了皇上的雅兴。”
皇上?九五之尊?
孟碟仙有点蒙,前世她从未进过皇宫,更没有见过操纵天下苍生生杀大权的皇上,突然就这么要见到了,她顿时心跳如鼓,“民女参见皇上。”
“参见顾爵爷。”小船上的一排人纷纷跟顾爵西见礼,一个身穿明黄衣袍的中年男子缓缓从船舱走出来,身姿挺拔,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
不怒而威,眉目如画,高贵而优雅。
这就是皇上!
太太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以为皇宫那美女如云的地方,皇帝就算再怎么不声色犬马,也是多少会有些纵欲过度的。
可是眼前的这位皇上,哪里有一点虚的体现,身板挺拔好的没话说,眉眼间除了一抹轻愁,优雅的如一位贵公子。
“是爵西回来了,朕也是临时起意。这位是?”也难怪皇上会好奇,顾爵西从不与任何一位小姐接触,即便是他提了多次,要给他赐婚,都被他没有一点余地的回绝。
现在乍然看到深夜他带着一个女子来这处重要的地方,皇上惊讶之余,把关注点立刻锁在了孟碟仙的身上。
“回禀皇上,民女是兵部尚书府嫡女孟碟仙。”
除却一开始的惊讶,孟碟仙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露出得体而大方的微笑,回应道。
“是你!”皇上眼中的兴味更深了,“过来船上一叙。”
“皇上,夜深露重,孟小姐不宜在外停留,还是让微臣送她回府吧。”顾爵西硬生生打断了皇上的话。
孟碟仙愕然。
顾爵西就算再在皇上面前得宠,也不能嚣张到这种地步吧?
这说严重了就是在当众打皇上的脸。
她不禁伸出小手,拽拽他的衣袖,示意他注意措辞。
他脑袋想搬家,她还不想呢。大仇未报,她才不要无辜被他牵连而死。
谁知顾爵西根本不为所动,压根没有任何补救措辞,就那么冷酷的杵在那里。
孟碟仙简直要拿棍敲他的脑袋了,有跟皇上比谁更酷么?简直是找死。
她无奈赶紧替他说,“皇上,顾爵爷……”
“那就送她回去吧,明早来朝露殿一趟。”皇上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神情,淡淡的说。
那语气里孟碟仙竟然惊秫的听到纵容和宠溺在里面。
“嗯。微臣告辞。”顾爵西拉住孟碟仙的胳膊就往回走,孟碟仙简直无语的要死要死,她惶恐的转身,边被顾爵西扯着后退,边微笑着说,“民女告退。”
皇上几不可见的轻点下头,转身进了船舱。
这这这情况好诡异,她在做梦么?
高高在上,让人惶恐的皇上,竟然此刻如此的……家常。
直到第二日醒来,孟碟仙还是不敢相信她见到了皇上,直觉那是梦。
不容她多想,她爹一早就派了丫鬟婆子一共十个来供她差遣。
鸡鸭鱼肉,各类果蔬,成山的往她的小厨房堆。
月例银子直接比照前世的时候翻倍,还一再让菊青告知,不够的话只管去账房支取,一百两以下都不用去请示他。
京城有名的裁缝上门来为她量体裁衣,一年四季的衣衫各做了五套,各类披风厚薄不一,各做了五件。
首饰一盒一盒的往她屋里送,虽然并不见的多名贵,但是也算的是上品,比起前世的际遇却好了很多。
这可真是一朝咸鱼翻身,从地狱瞬间到天堂。
外公外婆也终于应她先前的请求,寻访来一位从宫里面回家养老的展嬷嬷,连同玉林玉碗一起给她送了过来。
展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曾经伺候过前朝宠妃。
能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存活下来,还全身而退,手段和眼界可见非凡。
孟碟仙要的就是这种知进退,能把握全局的人,帮着她领着谢氏等人。
至于玉林玉碗,那是最忠诚于她的人,有她们在身边,她更安心。
孟碟仙安顿妥当,让李妈妈请了京城中有名的大夫给谢方瞧了病,大夫说谢方只是少年时受了寒,浸入肺部,形成了寒冷之气,长期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才越来越严重,看似肺痨,实际上并不是。
只要想办法能把肺部的寒气祛除干净,身体再多加调养,吃点好的,自然就补回来了。
这无疑对谢氏一家是最大的好消息。
虽然驱寒的药材都非常的贵,可是只要有救,能治好,就是再贵,她们也觉得有了希望。
这样欢喜的时刻,李妈妈突然白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小姐。”
孟碟仙鲜少看到李妈妈这样情绪波动的情况,停下手里正在翻阅的书,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是章妈妈。”李妈妈喘口气,急促的说,“小姐,原本伺候夫人的章妈妈,在夫人去世后,因为犯了错,被陈姨娘赶了出去,卖给了人牙子。奴婢刚刚收到了这个。”
一张白纸,折了四下,变成一块四四方方的信纸。
“这上面的字是章妈妈的字,夫人教过我们读书写字,但是奴婢学得不好,章妈妈学的好。”李妈妈肯定的指着信纸,一再强调这封信的可靠性。
孟碟仙接过信纸,打开来看,看到信纸上的字迹并不工整,不像是从小习字之人所写,的确像是半途学习,没有什么书法,只是写的像字便可。
内容很简短,求见小姐,有重要事情告知。
没有落款,没有地址。
孟碟仙把信纸反复的看了看,“李妈妈,你怎么得到这信?我们又去哪里见章妈妈?为何送了信来,章妈妈却不进府来?”
“是菊青,菊青把信送来给奴婢,人被陈姨娘赶走了。临走的时候托菊青告诉奴婢她在城隍庙落脚。”
菊青?
“小姐,是。那位老妇人看着很可怜的样子,非要说认识您和李妈妈,奴婢本来想要来通报,看小姐要不要见,却被陈姨娘撞见,直接命人赶了出去,一副要打死老妇人的摸样。情急中她就给奴婢衣袖塞了这个信,让奴婢传话。”
菊青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几罐上好的茶叶,“这是给小姐的,老爷特意把珍藏的好茶命奴婢给小姐送一些过来。
孟碟仙看了一眼,见这几罐茶全部都是这一季新下来的茶叶,有一罐还是皇上赏赐之物。
他爹这是怕她那草茶出来再给他丢人吧!
菊青把茶叶递给一旁的谢梅,见谢梅仔细把茶叶放好,这才又笑嘻嘻的说,“大小姐,那位老妇人说她可能就只在城隍庙呆上一两天。奴婢话带到了,告退。”
菊青很热心?
印象中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她突然咸鱼翻身,所以立即转变态度讨好?
孟碟仙不置可否的笑笑,那笑容看的菊青心里一跳,立刻低头退走。
她晃晃手里的纸,看着菊青一脚跨到门槛上的时候,笑道,“李妈妈,准备一下,我们用了午膳就去接章妈妈。”
菊青的身子顿了下,然后很快的离开碧落园。
孟碟仙望着那背影,若有所思。
她娘亲一死,陈荷香就把娘亲的心腹妈妈赶走发卖,若是简单的巩固地位,说什么她都不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沉寂这么久的章妈妈又突然出现,这一切都让孟碟仙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样想着,孟碟仙心头慢慢升起一丝冷笑,目光移向陈荷香的凝香园。
既然别人下了套,那自然是要踩一踩,只是到最后倒霉的是谁,可就说不准了。
孟碟仙打定了主意,笑着让谢梅拿披风,让谢浩去叫马车,特意让展嬷嬷随行。
她写了张纸条交给谢方,小声交代他如何如何做。
等谢方出了门,她不等用午膳,就拉着李妈妈和展嬷嬷从后门,买通了看门的下人,让她闭嘴,悄悄的离开孟府,门外谢浩的马车已经在街角隐蔽处等着。
“大小姐,不是说用了午膳吗?虽然奴婢很想见到章妈妈,可是也不能让小姐饿着肚子去。”
孟碟仙淡淡一笑,眸光一闪,一抹狡黠燃亮眼眸,“真要午膳后去,就见不到章妈妈了。”
章妈妈既然要接,那就不能按照明面上的时间去接,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给她一个准备或者了解真相的时间,她猜陈荷香的人此刻一定跟她一样赶往城隍庙了,或者已经到了城隍庙。
这么一想,孟碟仙觉得自己出来的还是有些晚了,不禁让谢浩快点赶车。
谢浩闷不吭声,鞭子挥的声声作响,马车飞奔向郊外。
城隍庙是一间废弃的寺庙,传言那里面曾经死过人,所以慢慢的很多人就不去了,那间庙就冷情了下来,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流浪汉或者乞丐呆的地方,饥荒年代,赶过来的难民,也成群的寄居在城隍庙中。
庙门口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四周光秃秃的,连颗树都没有,门缝墙缝上长满各种杂草,庙门破烂不堪,摇摇欲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