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许多居民都聚集在中心广场那边看热闹,街上也就变得空旷了不少,这倒是大大的有利于天闲找人。
不过现在要想找到巴尔克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因为你必须准确的分辨出他才行,从前离的老远,一眼就能认出这个披着古老铠甲,垮着夸张骑士剑,还骑在亡灵马上的家伙。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熏陶,巴尔克已经选择完全入乡随俗。
现在他经常一身普通人的打扮,头上带着沙漠地带遮阳的头巾,骑士剑掩在宽大的衣衫中,那匹恐怖十足的亡灵战马也搭载了许多遮掩的东西,比如大堆大堆的货物,绫罗绸缎,皮带布匹,走在街上活脱脱一个行商,和火叶城里的小商人没有半分区别,除非……你正面看到他那张青白而没有血色,还带着十二分满足的脸。
天闲兜了半个城区,最后不得不站到了寒古塔的塔尖上,扫便了整个城市,最后找到了几个目标,能量触手探过去,这才算是发现了这位悠哉悠哉的骑士先生。
巴尔克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在街上走着,他拎着一个酒瓶,但里面是半瓶凉茶,一面走一面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标准的火叶城行商模样,你不正面瞧见他的脸,打死你也认不出这是圣灵殿的秘密杀手。
“骑士先生!”
天闲上前一把抓住了马缰,那亡灵战马发出死沉的嘶鸣,猩红的眼看了看天闲,一见是熟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巴尔克慢悠悠的瞧了天闲一眼,然后用那种抑扬顿挫,和行商推销自己商品似的音调说道:“啊……是你啊小子?不在那里主持会议吗?还是出来偷懒?要是你说因为友谊而想念我,那我将十分高兴。”
天闲直来直去的说:“骑士先生,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您,现在,马上!很!”
骑士耸耸肩膀,晃了晃手里的凉茶瓶子,“啊……没有情趣的家伙,什么事这么急,非要现在问?”
天闲扫了一眼骑士浑身的零碎和挂件,最后在马屁股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上找到了露出一半的骑士剑。
那把本来杀气腾腾的骑士剑,插在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货物之中,俨然已经成了其中的一份子,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了……
“骑士先生,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真的是急事。”
天闲推开一个看来居然想要上来向骑士买东西的居民,飞快的说道。
巴尔克对那个居民咧嘴笑了笑,算是表达歉意,而那个幸运的家伙发现自己居然被大公轻轻推开了,顿时显得满脸激动,喊叫着跑远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会去向别人吹嘘这件事。
“走吧,你带路。”骑士笑呵呵的说。
天闲选了一个距离不远,但又绝对合适的地方——圣灵殿的神殿。
这个地方和从前一样破落不堪,外殿完全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而内殿除了破破烂烂的雕像依旧空旷而肮脏。
“这真是个见鬼的地方,有话快说吧……”骑士不大满意的挥挥手,空气里的灰尘味道让他并没什么用的鼻子依旧不舒服,他甚至没有下马,因为不想沾染周围的灰尘。
天闲拿出一个半拳大的小皮带,对着周围一洒,闪亮的金砂落到地面上犹如流动的金水。
口中默念了几句,天闲五指微微反转,手背上几道古神铭文瞬间浮现而起,地上的金砂立刻活物般移动起来,眨眼功夫在地上组成一道奇形阵法,将天闲自己和骑士圈在其中。
骑士僵硬的脸上露出几分玩味:“静默阵法,年轻人,你难道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找我吗?这很奇怪……似乎重要的事应该去找另外三个人,我可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启示。”
“能对我说说那把剑的来历吗?”天闲直接指了指那把骑士剑。
“剑?”骑士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剑,然后意外的笑了起来,“年轻人,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是的先生,我想知道这把剑的来历,以及……您是怎么成为支配者的?”
骑士鬼火一样的眸子闪动了两下,抽过自己的剑握在手中,声调古怪起来,“年轻人,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情,一个死人的过去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啊……那只有痛苦和绝望而已。”
“非常抱歉,骑士先生,我对此抱有疑问,而且……非常想知道。”
骑士皱眉,看了天闲好一阵,然后随手把剑丢了过来,“既然你感兴趣,那就那去研究吧,不过我可没有讲故事的天赋,想要知道什么就去问别人吧,你问我,我也可能答不出什么的。”
天闲接住长剑,看也没看,而是手腕一转,手背上的古神铭文再次浮现而出,闪动起猩红的光芒,地上的阵法顿时升起一道淡淡的光幕,拦住了骑士的道路。
“哦……年轻人,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要逼问我吗?”骑士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天闲淡淡说道:“如果骑士先生执意要走的话,我自然也阻拦不住,那道光幕没有任何作用,随便就能过去,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希望知道这些事,而且您也应该明白,既然我想知道,那就意味着我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甚至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骑士摸了摸下巴,一脸苦恼,最后不得不调转马头又走了回来,“年轻人,你简直和白一样,难缠的很。”
“我可远远没有他那么难缠,这一点您应该十分清楚,他可是个十足的怪物来着……”
骑士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那个家伙是个十足的怪物,你嘛……其实也算是一个小怪物,你们两个……真的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天闲双手奉上那把骑士剑,“那么现在……能对我讲讲您的故事吗?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嗯……对我们都十分重要。”
天闲斟酌了一下,补充道:“许多秘密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您应该相信,我所知道的许多事,也是您所不知道的,尽管那都是最近的时间才发生的事情,不过相比起从前那些平静的岁月,这几年的动荡才是消息真正有价值的时期,我没说错吧?”
骑士喝了口凉茶,慢慢点头,“是的,是的……比起现在,从前的那些岁月真的可以算是平静了,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某个地方等待命令,一等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几十年……平静的甚至忘记了我自己的存在,只有当某个名字送到我的眼前,我才会回忆起我自己,才会记起自己的责任,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抓过自己的剑,骑士面色无限感慨,“年轻人,我大概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但事情或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或许我的故事会让你失望,比起听这个又臭又长,又无聊的故事,可不如回去和那些人类们聊聊天,起码高台上有点心和凉茶。”
天闲直接走到骑士的马后,在那个大包裹里翻了一阵,掏出一个大大的垫子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请讲吧,我一定会认真听的。”
骑士嘿嘿笑了笑,把那个大包裹直接解开一丢,自己跳下马来,直接坐在了包裹上,反手将骑士剑连着剑鞘插进了地面,“好吧,那么我来讲一个故事,满足一下小朋友的好奇心,但在那之后,可不要来继续缠着我,我可也是很忙的,今天本来打算去采购一些货物,体验一下做行商的感觉。”
天闲眉梢一扬,飞快的从怀里抽出一张羊皮纸来,然后指尖笔走游龙,唰唰唰的在上面写了起来,很快一份任命书写好,轻轻摆在了骑士剑的旁边,就在天闲和骑士距离的正中。
“任命书,行商许可证,您可以作为合法商人采取任何行动,才买,倒卖,招收伙计,甚至租赁房屋、开设店铺。”
骑士看了看那张以火焰力量烙出来的任命书,不由吹了声口哨,“哦……这个故事的价值很不错。”
在身下的包裹里翻出一件银杯,拿在手里把玩着,骑士说道:“首先,我的剑是我成为支配者的时候打造的,也就是诸神大战之后,我们一起成为支配者的时候。”
天闲心中顿时微微一动,“什么人打造的,是专门为您打造的吗?”
“当然,这是只有我才能使用的武器,毕竟……我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呵呵……虽然严格说起来我们都不能算是活人了,但死的彻底的似乎只有我一个。”
“至于是谁打造了它,我并不知道,我是从教皇大人的手上得到它的,啊……当时的教皇大人,也就是希波女皇。”
希波女皇!
天闲不动声色,“那么,您知道希波女皇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吗?”
“我自然不会去知道那么多……”骑士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年轻人,这把剑是一把凶煞利器,打造它的过程想必也并不怎么光彩,我没有必要去知道那种事,我只要知道怎么好好使用它就是了。”
天闲心中微微发沉,骑士自己都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条线索暂时中断了。
骑士继续说道:“至于我自己,我们都是一起成为支配者的,啊……那个年代,现在的人类无法想象,曾经的神灵向待宰的羔羊匍匐在地上,那场大战让他们元气大伤,他们有一些灰飞烟灭,有一些早早的逃往了其它的世界,而有些只能倒在地上喘息,我们抓到了一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家伙,但他们的神力仍在,他们的契约依旧完整有效。”
天闲舔舔嘴唇,轻轻问:“那么……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和您一样吗?我是指……死亡。”
“没有。”骑士非常肯定的回答,“虽然我们是几乎在同时成为支配者的,但情况都不相同,那些神灵被分别关押,不会让他们见面,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其它同伴的存在,在得到契约之后,一同完成契约,这就是我们的做法。”
“而因为无法完全控制他们,他们自己也无法和其它同伴沟通,所以契约的内容千奇百怪,比如灵官,他失去了身体的绝大部分,比如希波女皇,她最终将在时光中消逝……而我,代价是失去鲜活的生命,成为一个活着的死人。”
说到这,骑士不免感伤,“年轻人,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城里走动了吗?一个死人感觉不到风的温度,也感觉不到食物的美味,也体会不到女人的美妙,但我还可以看到,我还可以听到,许多年我好像一个木偶执行着命令,但是在这里……人们不会把我当做怪物,当做一个木偶,啊……这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哦堆了!”骑士忽然想起什么的说,“城东……城东的木匠说会给我制作一副更舒服的棺材,我今天是要去拿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可以走了吗?”
“您当初缔结契约的神灵,叫做什么名字?”天闲立刻提出了问题。
骑士以古神语报出了极其繁复的名字,“年轻人,那只是诸神大战后期一个不起眼神灵的名字,并不具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天闲点点头,“谢谢您,不过过些时间,我应该还会来麻烦您,希望您到时候不要气恼。”
骑士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好吧,你是城主,是这里的国王,我只是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还要白逛街而已,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骑士站起身,优雅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古老骑士礼,“愿您中午愉快,大公。”
说完,骑士把那大口袋甩上马背,自己也跳上去,然后对天闲眨眨眼,见天闲似乎有些茫然,直接指了指天闲的屁股下面。
天闲赶紧站起,把那个厚厚的垫子交给了骑士。
“这是我打算用来垫今天的棺材的,可不能送给你。”骑士把垫子塞回包裹,拨转马头,悠闲的离去。
垫棺材的……
天闲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