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一下来,就看到了对面朝她笑得不怎么自然的杜奕衡。
她也朝人笑了笑,杜奕衡心里微微一松。
几人随着闻讯而来的掌柜进了后院里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掌柜的招呼他们坐下后,便先离开了。
不多时候,小二过来送了热茶和小点,说菜待会儿就能上来,请他们先喝喝茶。
小二走后,安笙就见杜奕衡频频朝陆铮使眼色,她也不说话,自己端起一杯茶来慢慢地喝着。
喝了两口,杜奕衡终于开口了。
"那个......"他轻轻咳了两声,显然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到底没退缩,起身朝安笙拱手一拜,然后道,"今日是我拜托衍之请二小姐出来一见的,因闻听二小姐被皇后娘娘请进宫中替四公主殿下瞧病,所以,我想跟二小姐打听一下,四公主殿下......到底怎么样了?"
杜奕衡能不遮掩地问出来,安笙便知道自己在宫中所猜测的应该是对的。
不过,她没急着回答杜奕衡的提问,反而是问说:"在回答杜公子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先问杜公子一个问题。"
杜奕衡闻言忙说:"二小姐有何疑问请尽管问,奕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态度不错,这就好。
"我想问的倒也简单,就是想要问问公子,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问我四公主殿下的事。"
她虽未打算瞒着杜奕衡,但如果杜奕衡自己还摸不清自己的心意,那她说了反倒不如不说。
情之一字伤人,单看四公主如今境况便知道了。
四公主和杜奕衡之间若想要有结果,如果双方没有坚定不移的心,定然是不成的。
安笙没心思替人保媒拉纤,她至多也就是个传话的,代替不了别人做决定。
杜家的态度很明了,杜奕衡能找上她,应该已经明白过来什么了,但也正因为他明白了一些,才需要更清楚自己的内心才是,否则的话,即便她实话跟杜奕衡说,四公主是因他而病,除了叫杜奕衡徒增烦恼之外,对四公主的病症也没有一点儿用处。
四公主现在是觉得全无希望已然如此,如果有了希望之后又被打破,那只怕是真活不成了。
这可是关乎人性命的事,她不敢随便说话。
杜奕衡却显然没料到安笙会问这种问题。
虽然安笙说这个问题简单,但杜奕衡却明显怔住了。
他应该是并不觉得这个问题简单的。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现而今正在局中,自然没那么容易看透。
安笙倒也没催促,杜奕衡发愣,她就慢悠悠地喝茶,时不时地捻快点心吃。
陆铮在一旁给安笙添茶,也没去打搅杜奕衡思考。
半晌过后,杜奕衡才似乎想明白了,再次开口。
他又朝安笙拱手拜了一拜,郑重道:"二小姐不是旁人,亦知晓奕衡与四公主殿下之间的一些纠葛,既然二小姐问了,那奕衡便不瞒二小姐了,实话说,这些事奕衡也是最近才开始想的,奕衡,心悦四公主殿下,所以十分挂心殿下凤体,肯请二小姐据实告知。"
亲耳听到杜奕衡说这番话,安笙心里却且喜且忧。
喜得是四公主一腔情意并未错付,忧得是杜奕衡与四公主这一对想要圆满只怕并不容易。
如此一来,她反倒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跟杜奕衡说实话了。
陆铮似看出了安笙的犹豫,遂低声道:"实话实说吧,子正不是没承担的人。"
安笙忧虑的事情陆铮自然也明白,同在世家大族,他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嫁娶的难处。
高门大户嫁娶考虑的不光是门当户对,还有许许多多的外在因素。
就说他自己吧,当初第一次定亲,定的也不是一般人家,他们这样的出身无论是嫁人还是娶妻,除了门第要合适之外,最重要的,还有两个家族的利益要相符合。
但杜奕衡跟四公主,显然不符合这些条件。
身为右相府的嫡长孙,杜奕衡生来肩上就带着责任,注定不能任意妄为。
但陆铮也了解杜奕衡,知道杜奕衡是有承担的人,他想不明白就罢了,一旦想明白了,决定了,是必然会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的。
家族责任他不会忘,但同样的,自己爱的人他也会护着。
这是男人的承担,安笙或许不明白,但陆铮懂,所以,他不叫安笙瞒着杜奕衡。
安笙其实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她原本是没打算瞒着杜奕衡四公主的病情的,再加上陆铮也叫她实话实说,她自然是再没顾忌的,因而便将四公主的病情,跟杜奕衡如实说了。
四公主这病,已经有段日子了,应该是从得知杜家回绝了亲事之后,便开始忧思过重,积郁成疾,前些日子蹴鞠比赛的时候,四公主的模样便不怎么好,想来那时候就已经病的很厉害了,但大抵还是心中执念太深,放不下,所以才又来看了杜奕衡比赛。
虽说话没对上一句,但看到了人,怎么也是一点慰藉。
但慰藉的同时,却也伤怀。
可能有人会说四公主太过优柔,扯不开放不下,没点儿决断。
可事情不是放在自己身上,旁人自然怎么说都有理。
就好像安笙从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老翁,儿子儿媳成亲多年一直无后,他十分着急,但奈何儿媳妇的肚子就是没动静,所以他着急也无可奈何。但周围邻里相熟的人家,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翁,却都抱上了孙儿,他看着别人对自家的孙儿后辈千娇万宠,心里嫉妒又不屑,所以见到就对人家说,你这样娇惯孩子,会将孩子惯坏的,等我以后有了孙儿,定要严加教导,绝不娇惯。哪知道当时这话说的自信满满,真到了自己有了孙儿的那一日,却比任何人都娇惯得厉害,旁人拿他曾经说过的话来逗他,他也只当听不懂,全然不管。
这个小故事的道理很简单,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然什么都好说,但真临到自己头上,谁又真的放得开做得到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