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突然被一只手遏制住,后背撞在了门框上,欧阳沉醉并没有想要伤他,动作力度不大,却也足以让他一个文弱书生吃不消。恨水半天才平复下心情,抬起头就对上了欧阳沉醉猩红的视线,只是他的眼中除了暴戾,更多的,却是不安。
恨水知道,他是信了。
自己从来没有骗过他,他信他,毫无保留。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愧疚,却更要这么做。
“醉,孩子才两个月,不是你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两个月和三个月代表的意思,两个月的时候,如侧妃在宫里,醉根本没有碰她,又怎么有孩子?他要断绝一切可能的因素,他要让醉相信,孩子不是他的。只有这样,他才会对如侧妃断了一切的念想,最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相信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觉得难堪,可这难堪中,更多的将会是恨,恨到极致,他会忘了她。
这样,对大家都好。
“啊!”
李毅刚走出冼尘楼没多久,就听到楼内突然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痛苦、挣扎、愤怒、暴戾,无数种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在这样的夜色里,很恐怖,就像是野兽的嘶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猩红的眼睛暴怒而又残虐,欧阳沉醉一把徒手扯下了门框,森冷的表情死死盯着房间里的人,却没有迈进去一步,双手死死攥着,恨意与嫉恨啃食着他鲜血淋漓的心,他掐着喉咙,觉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为什么……”
“醉,你怎么了?”
恨水连忙扶住了他慢慢佝偻下的背脊,神情变得不安。
难道自己这步棋走错了?
“疼……”欧阳沉醉死死遏制住自己的喉咙,一只手掰着门框,手渐渐松开捂着心口,一遍遍重复着,“疼……为什么……为什么……”一遍遍的呢喃像是魔咒,困住了欧阳沉醉,也困住了恨水,他怔怔望着欧阳沉醉的手捂着的地方,惨笑一声,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早知道醉对如侧妃的执念,可竟然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沉醉的身体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的十指收拢,门框上的倒刺刺入掌心,鲜血淋漓,他像是感觉不到疼,慢慢直起身,倒提着门框,就要往房间里走,恨水连忙拉住了他:“醉,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那个孩子!”他要毁掉一切背叛的罪证,没有这些,他就当不知道!他就当不知道!
恨水脸色立刻白了,拽住他的衣袖低吼道:“醉!就算你今天杀了这个孩子,那么如果如侧妃不爱你,那么就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你何必这么执迷不悟!何必呢?”
“第二个?第三个?哈!”
欧阳沉醉恶狠狠的回头,血红的眼珠在漆黑的夜色里,惊恐吓人,“她怀一个我杀一个!”
那些都是孽种!
都是孽种!
她是他的女人,凭什么要给别人生孩子?!
“可你要杀了那个孩子?如侧妃醒来,绝不会原谅你!”恨水突然大吼出声!这原本是情急之下的话,可等喊出来,不仅是他愣住了,连欧阳沉醉也怔住了,他的动作很慢,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宫秋如,隔着屏风并不能看清楚躺在床榻上的人,可他朝里走进去的动作就这么停了。
恨水心里堵得慌,果然,如侧妃比什么都要重要啊……
“醉,如侧妃连一个手下都这么重视,更何况那是她的孩子,那是她的骨血,如果孩子没了,她会做什么,你……确定你承受得住?”
欧阳沉醉摇摇头,动作僵硬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俊脸惨淡无光,“不知道,我不知道……”
“醉!你听我说,现在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那么首先你得承认,这个孩子不能死。”
不能死?那么他要怎么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别人的孩子?!
“如果孩子没了,醉,你和如侧妃就真的没有可能了。”看着欧阳沉醉几近发狂的表情,恨水觉得下一剂猛料。“所有人都不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如侧妃也不知道,你可以让孩子生下来,一则,可以牵制住如侧妃;二则,这个孩子日后可以成为控制住新帝的人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而醉每次想到这个孩子,如侧妃的背叛在他心里就会加深一次,直到这根刺再也不痛,那么,醉就会彻底把她拔除掉,再也不爱。
一箭三雕,他能为醉想到的,只能是这样。
如果孩子没了,醉,你和如侧妃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在欧阳沉醉耳畔响了一遍又一遍,胸口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他摇着头哑然苦涩地笑出声,“可恨水,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就这样看着她生下别人的孩子?啊?你就让我这么看着?”他受不了,一想到以后将会有一个融合了那女人和欧阳东觉血脉的孩子在他面前晃,他就觉得……觉得……
猛地转过头,胸口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疼得他喘不过气。
“醉,你可以暂时不见她。”不见就不会这么怨念。
时间,终究会淡化一切痴念……
“噗!”
急促的呼吸,体内攒动的血咒啃噬着他的身体,欧阳沉醉听完这句话猛地侧过头,终究还是吐出一口黑血,一张脸白得吓人,也吓了恨水一跳,“醉!”
欧阳沉醉推开他靠过来的手,垂着眼摆手,没有回头,背脊冷硬而又落寞,“恨水,你让我静静……让我静静……”他踉跄着朝前走,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发疯,他现在很乱,脑子乱,身体乱,呼吸也乱,他不想待在这里,哪怕片许,他也觉得难受,觉得受不了!啊!
恨水伸出去的手虚无地握成拳,最终没有跟上去,看着欧阳沉醉渐行渐远,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侧过脸冷着目光瞧了一眼宫秋如的方向,转身,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离开。
冷风鱼贯而入,被仍在地上的木屑带起一股子血腥味,绕过屏风,吹进了房间里。
拂落了床榻上女子的一缕青丝。
许久,床榻上沉睡的人才慢慢抬起手,拂开,放下手臂的同时,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两个月?欧阳东觉的孩子?
恨水啊,你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侧过身,闭着眼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仿佛从未醒来。
只要可以不用见到欧阳沉醉,恨水想做什么,随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