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天杀的男主司马沅跑路了,丢下了明月辉跟一群无头苍蝇般的宫人。
宫门已不能再入,身后又有叛军环伺。
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明月辉能怎么办,城破国灭,她总不能带着一大群宫人跟她以死殉节吧?
不,她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于是她当机立断下令宫人们丢掉贵重缁物 ,火烧了轿辇箱奁,每人只拿一些没有宫廷标志的珠宝。
“真的可以自己拿吗?”一些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跟着本宫,本宫自不会亏待你们。”见不少宫人眼中泛过贪婪的光,她好心提醒道,“这些奇珍,一件足以养活你们一辈子,自取自用便好。”
叛军捉捕皇宫之人,这些害人的玩意儿带多了只有死。
饶是如此,宫人们还是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你怎么不多拿点?”见身旁的侍女只拿了几件轻便首饰,明月辉抱臂,懒懒地问。
“凉灯是殿下的陪嫁宫女,以后要一辈子跟着殿下的,现下只取足够殿下用的便好。”侍女忙垂下头,鬓发上的素馨花钗微微抖动。
这个叫凉灯的,倒是个不慕富贵的姑娘。明月辉心想。
要换做是她,肯定没这么高洁的。
虽然她现在表现得非常视金钱为粪土,可那是因为这些游戏里的代币确实在现实中没软用,毕竟她银行里还存着四舍五入两个亿呢。
稳定了军心的明月辉,随后带领宫人们潜入了一方世家府宅,准备抢一些宫外人穿的衣物与食物。
结果——他们还没动手,那府宅里的下人就一刀一个狗主人,给那家人来了个灭门套餐。
……
“苍天已死,满月当空!”
“苍天已死,满月当空!”
这座府宅内,家奴们杀了世家主人,纠集在一起,举起武器高声呼喊。
屋内堆成小山一般的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砍下了头。
因为这里的生死轮回里有说,若是人死无全尸,会不得轮回。
血流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明月辉脚下,她忍住了呕吐的冲动,轻声问身旁的侍女,“这些人疯了吗?”
“听说叛军头目周满,一路从北边攻来,每到一个地方就废除那里的佃租赋税,鼓动百姓与奴隶加入叛军。”侍女悄悄道。
”这些年云帝陛下大肆修建寺庙,世家豪族掌权,赋税沉重,民不聊生,好多百姓都沦为了奴隶僮客。”
很多时候叛军还没到,整个城就因奴隶的群起反抗而陷落。所以不到两个月,西梁北部十四州,全部易主。
好厉害的病毒式传销,完全抓准了对应用户的诉求。明月辉暗暗感叹。
紧接着,她以手横刀,利落下划。
身后的侍卫与宫人蜂拥而出,擒获了才经历过一场血战,早已精疲力竭的一众奴隶。
“一群狗士族,狼狈为奸,不得好死!”为首的家奴被绑成了粽子状,中二病犯了似的,朝明月辉呲牙咧嘴地狂吠,“满月军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会死,全部都会死!”
“好怕怕哦。”明月辉朝他翻了个白眼,也就看她是个柔弱贵女才这么横。
一名姓林的侍卫一脚踢翻那名家奴,提刀向前,“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明月辉以绣帕捂住鼻子,抵挡血腥味,“全部绑到柴房,这个最捞的——”,素手一指方才朝她咆哮的家奴,
“安排。”
奴隶杀主是死罪,他们敢动手,就绝对和叛军有关,“拷问出结果,说不定咱们就能出城。”
一听到“出城”两个字,一众被司马沅抛弃的宫人们,眼睛都在发绿光。
其实走到抢人这一步,大家都是不愿意的。
毕竟都是宫里出来的文明人。
也索性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奴隶,宫人们避免了杀人这一步。
捡现成的装备就成了。
……
男性宫人们一个个搬敌囚去了,宫女们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什么,换衣服、找干粮去。”明月辉扶着脑袋,潇洒转身,“还有,查查这家人的底细,到时候,咱们扮作府上叛变的家奴。”
“是。”一众俯首听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一把扯了压得自己头疼的金步摇。
“凉灯,跟上。”
小宫女凉灯连忙上前提起明月辉曳地的裙裾。
绛碧结绫复裙太过繁复冗长,方才一路上还有两个宫女帮忙拖着她的裙裾跑路,导致她活脱脱像个唱大戏,和众人画风严重不符。
现下第一件事,明月辉想把这画风给修正过来。
……
两人先后进了一女子闺房。
不过一炷香时间,明月辉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都顺畅了。
广袖白练衫,胸间丹绣裆,明月辉对着铜镜掐了掐腰,感觉自己比凉灯还要细。
明明袁皇后也很符合渣男后宫的标准,只可惜小渣男居然是个不爱好管鲍之交的断袖。
等等,不对……明月辉回忆起了当时司马沅牵起的那双手——粗糙,却不失骨节瘦小的手。
别说是特意选|拔|出|来的侍卫,连一个普通男人都不可能长出一双这般瘦弱不堪的手。
“殿下——”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明月辉抖了抖眉毛。
“殿下不要动。”凉灯素手飞快地拆着假髻,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把假髻里的铁丝勾得满头都是。
“哦……”明月辉只好努力正了身子,静静瞧着铜镜上的盘长纹琉璃边。
金色碎玉透过窗棂照在铜镜上,铜镜里的自己糊糊的,她能隐隐约约看出原身眉眼间的隽秀,湛若冰玉,蔼然春稳,是副不折不扣的好相貌。
“凉灯,今早王爷带走的那侍卫,你认识吗?”明月辉不动神色地旁敲侧击。
说到这儿,头皮蓦然一紧,猛地一股力,扯得明月辉牙都疼得打颤。
身后原本温顺的少女,这一刹那,用了差点把她后颈皮掀翻的力。
“哎哟喂,你轻点。”明月辉疼得下意识抱着脑袋往前躲。
凉灯怔然脱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脑袋磕得砰砰响,“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责罚……”
“等等,怎么说到那侍卫,你会如此激动,那人到底是谁?”明月辉伸手,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
刚才那应激性的反应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那侍卫绝对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假扮的……而在皇宫里与小渣男司马沅相依为命的女人只有一个!
她……
她就是——
“别……别揉!”凉灯乍然一声,再次打断了明月辉的思路。
又特么怎么了?明月辉定然看着侍女,她简直怀疑这个女人是小渣男留下来的内应了。
凉灯抬起头来,小脸上犹挂着泪珠,流露出一股惊异未定的惶恐。
明月辉:“嗯?”
“方……方才情急之下,发现……发现……”凉灯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明月辉柔夷轻竖,示意她说下去。
凉灯眼珠轻转,似在组织语言,过了半响才郑重道,“方才情急之下,忽然摸到殿下后脑勺,有……有凸起的金属异物。”
明月辉:“什么意思?”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吧,显然这人是喜欢把天聊死的那种。
明月辉低下头来,灼灼目光打量这个叫凉灯的宫女。
但见那姑娘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神分明怯懦慌张,却要强自镇定坚持。
对于凉灯的说法,明月辉分明不信的,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只认为对方因隐瞒着什么,而生硬地转着话题。可她就是要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到底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她故意摆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试探着令其起身,“那你到来看看,本宫脑后到底有个什么东西?!”
为表明自己的信任,明月辉令凉灯重新为她挽起了头发。
凉灯的手再一次触及明月辉后脑之时,明月辉心中是有些许余惊的。
毕竟这姑娘的力气可是大得很呢。
然而那温柔又麻利的触感袭来,很快又打消了她的惊惶。
“怎么了?”感到凉灯手指重复在一个位置多次摁下,明月辉不由发出疑惑。
“殿下,您没有感觉出什么么?”凉灯问道。
明月辉闻言,静下心来,只觉凉灯所按的地方生出一股让人十分不愉悦的疼痛,并且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三根。”凉灯轻道。
“嗯?”明月辉疼得只想她把手推开。
“您的后脑,确实被插入了三根金针。”一股笃定的语气。
明月辉:“!!!”
“其中有两根年代久远,已于血肉融为一体,剩下一根应是不久前才种下的,尚可拔除。”凉灯似怕明月辉发怒,摸完之后,双腿一曲,又跪了下来。
明月辉揎开凉灯的手,她不过是试上这小宫女一试……
但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不要随便解锁奇怪的剧情好吗?她就想好好当个皇后,帮司马沅的后宫保保胎而已,完全不想走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藏剧情。
虽然她知道这游戏的隐藏剧情确实有点多。
明月辉瞥向少女,她是不会医术的,可识人能力不弱。
她不怕对方临时做手脚来炸她,因为方才凉灯的行为历程无比流畅,而说谎的人,总会露出破绽。
明月辉有点相信,对方是真的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借此来转移话题的了。
“金针入脑,一般会怎样?”明月辉试探问。
凉灯匍匐在地,一字一句答,“金针封顶,如果不为致人死地,则是想要封锁那人的记忆。”
明月辉挑了挑眉,这看来是走到了袁皇后的专属路线上了。
游戏里差不多有五十个拥有专属路线的剧情妃子,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只是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她很讨厌袁皇后,完全不想走她的路线,所以对她的了解着实不多。
明月辉转念,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说!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一个普通的宫女,怎会知晓这些,怎会有如此高妙的医术?”三千青丝洒落,明月辉猛然转头,斜睨跪在地上的少女。
一秒……一秒……时间缓慢地推移……
碎玉一般的阳光一点点撒在少女的背脊上,她微微颤抖,似耗尽了平生的勇气。
或许如若不是这般天地倾覆、山河未平,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罪女,罪女原是前太医院院判陈鹤之女,陈凉真。”
“父亲因哀帝之死获罪,族中男丁斩首,女子充奴。”
乍听到这个名字,明月辉猛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个名叫凉灯的侍女模样长得这么好,她就说这游戏怎么可能会把这么好的一副长相给一个龙套。
陈凉真,以后渣男司马沅宫里的陈妃。
一个足以与白月光薛贵妃抗衡的女人,也是渣男最宠爱的后妃之一,同样……这是这具身子袁皇后的——
一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