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人子, 今夜陛下召见, 还望好好准备。”小黄门说道。
唐梦发出了嘶哑的回答:“喏”
小黄门走了之后,唐梦扶着腰,半天起不来。
门口的一众家人子面露嫉妒与鄙夷, 【装,教你装, 就知道装!】
陆采薇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能坐视不理,只得扶起了她。
这几日来, 唐梦为司马沅差不多解释了一百来本书籍,搞得几乎声嘶力竭。
司马沅身份尊贵, 她又不能碰着他,只好弯了腰,轻轻避过。这样一个姿势,一做就是一整夜,基本上她的腰都快折了。
回到择风院,她嗓子又哑腰又酸, 偏偏还被懂行的采女当做她在炫耀。
一个个对她没有好脸色, 要不是掌事姑姑,连回来的饭都不给她留。
“你……我知你正当宠,可在别人面前,还是避着点吧……”陆采薇提醒她。
“不,不是……”唐梦只觉得有口说不清。
那叫当宠么?
若是从日日能见到小皇帝,近距离观察他的一颦一笑, 还能喝到太极宫的茶,看着滴漏一点点落下的角度,那确实是【正当宠】。
然而,那并不是她们这些家人子意思里的【当宠】啊!!!
唐梦委屈得都要咆哮了。
她已经旷课旷了好几天了,每当睡颠倒觉睡醒,见到门外有些家人子正在练习当天礼仪的时候,她便一阵欣羡。
那些动作她没学过,不知还来得及补上不……
毕竟才进来的时候,掌事姑姑还很看好她呢……现在……掌事姑姑虽还是对她好,可那种好,已不再是一个老师待学生的那种好了。
掌事姑姑又有了新的夸奖对象,是一个叫做陆茜的世家庶女。
她有种自己不再是老师心头肉的巨大失落感。
为了重新找回掌事姑姑的宠爱,重新成为班上名列前茅的好学生,虽是困得不行,唐梦依然随着陆采薇一起去上了礼仪课。
课上,她昏昏欲睡,好几次神游物外。
几乎是上到一半,她终于坚持不住,“啪”地一声,朝后面栽去,晕倒了。
……
唐梦晕倒了,太医院赶紧过来问诊,连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陈凉真也陪了来。
“陆家人子,麻烦你将唐家人子手臂的布料再掀开来点。”太医不好诊断,揩了揩额头的汗。
陆采薇嫌弃地瞧了那太医一眼,那眼神很是伤人,意思就是你这水平,也配当太医?
如今太初宫初初建制,皇权遭到世家打压,好大夫差不多被世家垄断了,要在短时间内招到家世清白、医术高明、没有案底的大夫,实属困难。
“若示陆家人子不嫌弃,凉真也懂医,不让凉真为唐家人子瞧瞧。”陈凉真板着脸,她本来就讨厌这些家人子们,更讨厌第一个受到宠幸的唐梦。
她的殿下最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还经常半夜惊起。
殿下又倔,不肯给她把脉,今起为殿下梳发的时候,发现殿下胸间隐约的骨头都出来了。
定是又掉了一些体重。
都是该死的司马沅,还有这该死的狐狸精!
陈凉真没有想到,其实明月辉已经不为司马沅纠结了,在她面前横亘着一个更为惊悚的人物,那个所有人都几近要淡忘的,注定将会老死芳华宫的男人。
这次是陈凉真自己想要来的,她想看看,那个把司马沅弄得三迷五道的女郎,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就……拜托陈姑姑了。”陆家人子客气道。
“你们回避一下。”陈凉真取下随身背着的褡裢,对这群人吩咐道。
陆采薇很懂地挥了挥手,她本就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就算是刁蛮任性,那贵女的礼仪也是惯不会丢的。
从一开始的抵制排斥,她已经习惯于去接受那些看似为难人的□□教导了。
毕竟若是有心想做,这些东西几乎是游刃有余。
她只要做得够好,就有机会得到出择风院的机会。
到时她便能去演武场打听那个人的消息了。
陆采薇本身英姿飒爽,极具威严,她这么一挥手,一群看热闹的家人子随着太医,也就一并退下了。
所有人走后,陈凉真并没有急着为唐梦医治,而是仔细观察了昏迷中的唐梦一番。
美则美矣,可除了美,好像就没有其他优点了。
尤其是浑身呼之欲出的一种小白花的制杖感,连自家殿下的脚指甲都及不上。
陈凉真高傲且挑剔地品评着眼前的女郎。
她捻了手指,为唐梦卷起衣袖,卷着卷着,她发现了不对——
陈凉真看到了那一枚刺红,她赶紧又卷了两三分,那一枚红得惊人的守宫砂简直亮瞎了她的狗眼。
【怎会?!】
陈凉真顺势一捏唐梦的腰身,对方即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一股娇媚的嘤|咛。
【这腰,确实又是腰肌劳损之状啊……】
陈凉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司马沅与唐梦在一起的几个夜晚,都是单纯地做运动吗?
不可能啊……
除非……陈凉真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遭天杀的司马沅,你不会吧……”
阿父曾告诉陈凉真,从前有一病例,是这样说的:
夫妻二人同床四年,无一所出,婆母渐渐对那娘子不满,为儿子连纳了三房妾,命其日夜浇灌,结果两年过去,那三房妾室皆为有一人怀孕。
婆母又觉着是这个媳妇儿本身是丧门星,于是嚷嚷着要休妻。
那媳妇儿这几年过得不好,怎么孝敬婆母,还是对她又打又骂,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任由婆母以七出之条休弃了。
媳妇儿本身长得漂亮,遭休弃之后不到半年,又有人下了聘过来,竟是比原先那一家还要好一点人家的继室。
嫁不到两个月,便有孕了。
原先的婆母得知之后,又惊又急,骂着那三个妾室并新娶的媳妇丧门星不说,还拖着她们去医女那儿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三个妾室,并那刚娶回来半年的新媳妇儿竟都是处子之身!
婆母实在不愿意怀疑到儿子身上,可也走投无路了,只要又千求万求,拖着不耐烦的儿子去了大夫处。
大夫看后,摸着胡子出来,“是微阳症。”
婆母关心地凑上来,一脸不解,“啥是微阳症?”
大夫觑了这婆娘一眼,悠悠道,“就是那儿太小呗。”
婆母:“……”
于是这个婆母便昏死了过去,听说后来花了很多钱治,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治不好。
到后面这户人家家财尽散,妻妾也都跑完了。
直到那婆母死,也没抱上孙子。
……
陈凉真从那个病例中惊醒,她用手微微卡了一下,卡出一根豆芽的宽度,再哆哆嗦嗦用小指头一比,比出一粒蚕豆的长度。
【不会吧……】
那她家殿下岂不是这一生都不再有性福可言了……
她是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出来的,陆采薇见她出来了,忙走过去,“唐家人子无事吧?”
陈凉真:“……”
陈凉真面如死灰地瞧了陆采薇一眼,“无事,只是劳累过度。”
陆采薇吁了一口气,方才见陈凉真出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还以为唐梦出了什么大事呢。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陈凉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显阳宫的。
出去的时候,她嫌明月辉太颓废;回来之时,她比明月辉还要颓废百倍。
她卡了卡自己手指,想到了那蚕豆一般的体型,闷地一头,哭晕在了床被上。
……
“哦,唐家人子出事了?”司马沅挑眉,“命人送些人参过去。”
“喏。”小黄门答道。
他敲了敲玉桌,“等等。”
小黄门顿步。
“今晚,就是抬,也把唐家人子抬到太极殿来。”司马沅的声音颇为平静,几近于无情。
做戏已经做了这么多天了,没理由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要放弃掉。
“散布下去,就说,朕要亲自照顾她。”
天子的旨意传达下去,不一定是给择风院听的,也不一定是给显阳宫听的,还有无数双耳朵,在听着。
司马沅就是要给那些人听的。
……
华灯初上,花街热闹非凡。
香车宝马穿梭,踏在冬末初春的花路之上。
“诶诶,你听说了吗?”行人之中,有人交头接耳。
“花街最近已经死了八名□□了。”
“病死的、落马的、死在床上的、失踪第三天见到浮尸的……”
“怕是这花街撞了邪了吧……”
一辆慢腾腾的马车经过,这辆马车并不华丽,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乌木马车。
只见一个少年掀开了帘子,瞧着这红袖招摇、灯火繁华的模样,掀开嘴皮冷笑,“就算死再撞邪,也撞不过男人双腿中间的那根东西!”
就算花街发生这般邪门之事,还是热闹依旧……这里的人啊,为了自己的一己欲望,连鬼都不怕。
“你不也是男人?”抱臂坐在车上的另一名少年说道。
灯火照在他的脸上,只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长相,可那声音,却止不住是上位者的冷峻。
“陛下说得是。”掀开帘子的少年身材健壮,身量颇高,神情佻达又倨傲。在这建康城里没几个认识他,可在那清河,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那清河王家的混世小魔王——
清河王世子沈忌。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戴了人|皮|面|具,被他称作陛下的,则是如今人人都以为正在宠幸唐梦的新皇——
司马沅。
“陛下,你逛过青楼吗?”沈忌笑嘻嘻地靠过来。
“你不该问我,该问里面的那尊大佛。”司马沅冷冷地道,他靠在背椅上,似在思考什么事情。
那煌煌的灯火顺着车帘微微流进了最底出,那里亦坐着一个男人。
光芒只堪堪洒了他半张脸,虽是带着人|皮|面|具,依旧掩不住那好看的骨骼脸型。
光随那利落的线条流泻下来,形成了一个半明半暗的剪影。
男人没有说话,他似乎习惯了黑暗一般,习惯了黑暗加诸于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渣:老天作证,我没有一个人逛青楼。
小瞎:……
沈忌:……
辉辉一把揪住小渣的耳朵:格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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