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毕禄反问道:“老夫为何把没有定论的事情禀报给圣上,连累无辜?!”
狄莫芸感到有些意外地说道:“师伯,师侄有些不太懂你的意思了?”
柯毕禄道:“既然一切都是天意,老夫将你的事告发给圣上的话岂不是违背了天意,毕竟天意不可违。”
狄莫芸沉默了,她道:“既然师伯想瞒着天下人,那为何一直在等我过来找您?!”
柯毕禄道:“师侄儿啊,老夫就是想看看你是怎样的女娃娃。”
狄莫芸道:“那您看清了吗?”
柯毕禄苦笑道:“依旧看不明白啊!”
狄莫芸转过了身说道:“谢谢师伯的一番解惑,师侄儿告辞了。”
“狄莫芸。”柯毕禄叫住了她的全名,他严肃地说道:“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结果,但你绝对是某些人躲不过去的劫,比如你师父,注定要为你丧命。”
狄莫芸心慌了,她突然觉得把心结问出来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因为自己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狄莫芸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相沁迎了过来,她关心道:“小姐,您有没有事?”
狄莫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相沁看出了狄莫芸的低落,也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话,因为她觉得此时小姐的心像易碎的琉璃,生怕哪句话成了无心之失射中了她的心脏。
可是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有人出声道:“王妃娘娘请留步。”
狄莫芸此时真想头也不回地逃离柯府,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她努力挤出笑容,看向来者问道:“柯夫人还有事吗?”
柯夫人来到狄莫芸面前说道:“王妃娘娘,妾身有话要说。”
狄莫芸真想说别说了,她想回家!但她还是端着王妃的架子,不想那般失礼,于是她道:“柯夫人,您说。”
柯夫人道:“王妃娘娘,我们去后花园走一走吧。”
狄莫芸有些要崩溃,但她还是绷住了,僵硬地点头。
柯夫人拉着狄莫芸去了后花园,她边走边说道:“王妃娘娘,妾身有一个女儿,比您小几岁,但我看到您总觉得和我女儿一样亲切。”
“嗯?”狄莫芸抬头看向柯夫人,她一直觉得柯夫人对她有种莫名的喜爱,她为此感到很不解。
柯夫人道:“您不知道,我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因为妾身以前一直身有隐疾而不能生育,年近四十时还膝下无子,就在妾身以为一辈子都享不到天伦之乐时,我得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东西。因为它,我才治好了隐疾,后来怀了孕,生了一个女儿。”
柯夫人停了下来,她看向狄莫芸说道:“那个东西……是华溢店的荷花露水。”
狄莫芸不由得张嘴,心道这么巧?!
柯夫人见狄莫芸错愕的表情,会心一笑,她朝不远处正扑蝶的姑娘唤道:“淑淑,过来!”
那位模样十分娇俏的粉衣姑娘跑了过来,声音非常地清脆,“娘!”
柯夫人慈爱的一笑,说道:“淑淑,这是轩琅王妃,还不快行礼。”
淑淑看向狄莫芸,福礼并甜甜地笑道:“小女子见过王妃娘娘。”
狄莫芸还没彻底从自己宿命带来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面对眼前活泼的女孩子时有些愣神,相沁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清醒过来,“哦,哦!这就是您的女儿啊,真漂亮。”
柯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她问道:“淑淑,你女红做完了吗?”
淑淑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笑道:“娘,我大致把轮廓都勾勒出来了。”
柯夫人知道女儿在偷懒,佯装生气道:“女红没做完就跑出来玩耍,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还不快回屋做女红!”
淑淑扁了扁嘴,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往她的闺房走去。
柯夫人道:“由于我们老来得子,所以把这孩子惯坏了,真是让王妃娘娘您见笑了。”
狄莫芸摇了摇头道:“令嫒天真可爱,很招人喜爱。”她想了想,问道:“柯夫人,您觉得我与您有缘是因为令嫒吗?”
柯夫人笑了笑,她没有点透其中缘由,她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道:“妾身一介妇人,不甚会舞文弄墨,自从嫁入柯府以来就一直围绕着柴米油盐打转,偶尔闲暇之时摆弄些花草,所以更讲不出什么像老爷那样的大道理来。”
柯夫人边走边说道:“但妾身活到这个岁数,也悟出来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她又一次停了下来,看向脚边的花草,说道:“娘娘您看,有很多花朵开始枯萎,但它们的生命并没有结束。”
狄莫芸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
柯夫人眼前顿时亮了,惊讶道:“虽然妾身才疏学浅,但也听得出来这是难得的好诗,不愧是王妃娘娘,文采非凡!”
狄莫芸笑了笑,说道:“柯夫人谬赞了,这不是我作的诗句。”
柯夫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吗?但王妃娘娘聪慧过人,妾身想说的意思,您一下子就抓到了。”
狄莫芸笑了笑,说道:“柯夫人,如果您是让我见您的女儿,我已经见到了,若夫人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柯夫人的神情更加不自然,就在狄莫芸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柯夫人一把拉住,说道:“王妃娘娘,容妾身再说一句话,不管老爷给你算的是什么命,妾身始终认为王妃娘娘您是无辜的。”
狄莫芸的眼睛湿热了,她慌忙扭过头,说道:“谢谢!”
许多年后狄莫芸回想起来当初柯夫人对她说的这句话,还让她心头一暖,正是这句话,让她打消了自我毁灭的想法,也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不理解的艰难的决定。
如果自己没有这样的命运,柯夫人也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若没人说出那样的话,她也许会摒弃这里的世界,包括在这个世界里活着的记记。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狄莫芸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默默地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