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芸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本来狄莫芸准备带着相沁与师傅一道前往泊纹村,却发现王疾川已经失踪了,只好带着相沁一人去。
一到那里,她就发现了一群人,里面有老有少,衣衫褴褛地坐在村口处嚎啕着,有几个壮年汉子竟还在与官兵起着冲突。
狄莫芸一走近,就听到了其中一个大汉的吼声:“你们欺人太甚!这儿明明是我们自己的土地,你们凭什么拿它做买卖,我们不干!我们要回自己的土地!”
“就是,没经过我们同意就私自贩卖?!就拿一千两银子打发我们吗?我们抗议!”另一位汉子喊道。
背对着狄莫芸,正对着他们的宁县丞在扯着嗓子喊道:“尔等刁民,不许在此聚众闹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的地契已经卖给孟公子了,你们拿了钱就赶紧滚蛋,否则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气氛颇为紧张,村民们听到这话,他们的反映反而更加激烈了。其中一些老太婆跪地哭天喊地道:“还有没有王法啊!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又一名汉子大喊道:“凭什么要征用我们的地!我们不服,谁要敢过来,谁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为首的一位很年迈沧桑的老者说道:“我们祖上世代生长于此,世代以耕此薄田为生,靠微薄收入来养家糊口,饶是艰难如斯。岂料天公仍不作美,连逢二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求助官府无门,才不得已举族逃难,背井离乡流浪一年有余,路上饿死病死的不计其数,本是千余人,能回来的却只剩三百余人,好不容易碰上风调雨顺之年,以为苦尽甘来。没料到我们的根没了,家没了,真是天要亡我族啊!“说罢失声痛哭。
宁县丞很不耐烦地说道:“你这老头在这哼唧什么,赶紧带着你们族人在我眼前消失,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老者竟伸手拽住宁县丞的衣袖,说道:“大人,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宁县丞嫌恶的一甩袖子,把那老者推个趔趄,幸亏被身后的一个大汉扶住了。宁县丞轻蔑道:“我才不管你们死活,死了更好,省得如此麻烦!我只知道你们那块地是人家孟公子的了,再说最后一遍,走不走?不走就别逼我动手了!”
扶住老者的那名大汉愤怒了,他气得脸色通红,胸部起伏不定,他大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从不把我们当人看,以前你们征税时我们哪次少了你们的,相反我们自己生存无着,有了上顿就没了下顿,那时从未见你们救助过!我们这回闹旱灾时,也没见你们过来发放粮食救济我们!所以我们才远走他乡的。”他越骂越气,最后跳起来与宁县丞冲撞起来,并喊道:“我跟你们拼了!”
宁县丞一慌,连忙后退,连连向两旁的卫兵指挥道:“快快护驾,把他给我绑了!”
这下两方正式起了冲突。
狄莫芸头皮一麻,这宁县丞嘴中已经说了好几遍孟公子孟公子的,想必在村民眼里我这个孟公子妥妥的和宁县丞划为一类人了,都是为富不仁的恶人。
而此刻她见事态发展得越发严重时,不得不上前挺身而出道:“住手。”
宁县丞回头一看,化为笑脸,道:“是孟公子啊,你怎么来了?”
狄莫芸压住想上去踹他一脚的冲动,表面极为客气道:“宁大人,听说此地有争端,所以过来看看。”
她又道:“没想到宁大人您还能百忙之中抽身过来替我分忧,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维护秩序是本官之职责所在。”宁县丞道。
狄莫芸心中冷笑,表面继续维持感激状,说道:“那么宁大人还是回府歇息吧,这里的事交给小民自己处理就好。”
“哦,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宁县丞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就势顺水推舟。他凑近狄莫芸身边悄声道:“这帮刁民可不好对付,你小心点。”
狄莫芸点头道:“多谢大人提醒。”
宁县丞眯眼笑道:“等你不忙时,我做东回请你一顿,还是那万花楼!孟弟,这回你也尝尝翠烟那滋味,果真**。”
狄莫芸点头报以一笑。
待打发宁县丞走后,狄莫芸暗松一口气,那老色鬼不在总比在强,不然只会火上浇油,兴风作浪。
狄莫芸抬眼看向前面满眼戒备的人们,目测确实有几百号人,乱哄哄的一片,不仅衣衫褴褛,还面带菜色,个个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狄莫芸尽量放大声音,问道:“这位老先生,请问您是这个村的族长吗?”
那老者看着狄莫芸,还未回答,身边的大汉反问道:“你又是谁?我听那人叫你孟公子?是征用我们地的那个孟公子吗?!”
狄莫芸点头,说道:“对,正是鄙人。”
众人一听,更是骚动起来,有一些人几乎要冲上去恨不得撕了狄莫芸。
相沁哪里见过这种暴动场面,惨白着小脸,早已不知所措,但她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上前挡住了狄莫芸肥胖的躯体。
而狄莫芸一把抓住相沁胳膊,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冲向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鄙人一言。”
那位老者不愧是族长,在族里颇有些威信,他举了举手,身后的人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狄莫芸深呼一口气,说道:“在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儿是你们的家乡,你们要回你们自己的土地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在下想说句实话,你们的田地肥力不行,实在不适合耕种,我想问问你们往年没有旱灾时,可有过好收成?”
一大汉不服气道:“要你管,那是我们自己的地,我们会自己看顾的。”
老者斥道:“住口,不可与孟公子这么说话!”
老者拱手道:“不瞒公子,确实没有什么好收成,我们这儿一直是个贫困村,无论多么风调雨顺,无论我们再如何辛勤耕作,长出来的庄稼物一直都是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