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的荷包没能再找回来,她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迅速做出了后续反应,去老太太处备案。偏巧刚刚陈述完过程,英国公便一脸喜色的进了门。
此时刚刚下了早朝,英国公没去衙门而是直接奔回府,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老太太要姜采进暖阁里避一避,也暗暗给了她偷听的权利。
母子二人常规的请安、问安后,英国公直接切入主题。“母亲,今日邢大人亲自与儿子言明了结亲之意。眼下是不是可以下定过聘了。”
老太太端了手边的细瓷浮纹茶碗,用盖子拨了拨茶叶。缓缓的摇了摇头,“我觉得这门婚事,不妥。”
英国公有些诧异,微微挑了眉,“还请母亲赐教。”
“你们爷们不知内宅之事,这邢姑娘有拒婚之意,皆因听了流言挑拨。如此看来,却是个不容易辨别是非,心志不坚的人。这样的姑娘若是日后当了家,这偌大的府邸,东边的小姑和西边的妯娌闹了矛盾,她听了东家觉得对,又听了西家觉得东家不对。如何主持中馈?我们柏哥儿媳妇,日后是要掌家的。这样的媳妇,恐怕娶不得。”老太太声音和缓,却是字字铿锵。想必是已拿准了主意。
英国公沉吟,他竟不知这背后有这许多故事。心里似乎恍惚明白了些什么,少不得有点恼意。
老太太为了维护家庭和睦,又说道,“自来说亲就是这般,总有合适和不合适的。咱们并未下聘,正经请官媒来说。也做不得数。只能说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吧。这次你且与你媳妇商讨商讨,看看还有哪家姑娘合适,你们拿主意罢。”
老太太摆了摆手,顾自喝茶。
英国公一听,心中早已明了。老太太撂挑子,是为了婆媳不起间隙。问题出在了秦氏身上。
英国公惭愧道,“都是儿子不孝,叫母亲劳心。这次定然给柏哥儿寻个妥帖人家。”说着又沉吟半晌,“采姐儿如今的年岁,却也该说亲了。如今来提亲的不少,儿子还想请母亲参详。”
老太太瞄了一眼暖阁方向,轻轻咳了一声。“采姐儿的事儿,你也且与秦氏商讨一番吧。”
英国公见老太太这般,自是知道必定是秦氏做了什么惹恼了老太太。又陪了几句小话,便告辞了。
“出来吧。”英国公走后,老太太对着暖阁喊道。
姜采垂着脑袋,一步一步从里面挪了出来。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伪待嫁少女,姜采还是很好的拿捏住了表情和情绪。害羞、紧张又有点小期盼。
老太太看着她红着小脸的模样,忽然也起了玩笑心。拉着姜采在自己身边坐下,“采姐儿,你那荷包若叫一个翩翩公子捡了,来求亲,你嫁不嫁?”
老祖宗您别逗了,不被登徒子捡过去就不错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想着戏本子里的故事呢。姜采心里一阵吐槽,面上却又红了几分。“祖母,您取笑孙女儿。怕只怕这荷包惹来祸端呢。”
老太太轻笑,“能有什么祸端,英国公府的姑娘,等闲勋贵都不敢随意乱想的,我到瞧瞧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拿着我孙女的荷包起事。”
老太太出身尊贵,目无下尘,最是手段强硬。姜采来告状,自然也是怕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对付不来。若那荷包真的落入徐世卿的手中,以姜采对徐世卿的了解,恐怕麻烦颇多。听到老太太这话,姜采总归放心一些。转移了话题,“祖母,为何说邢家姑娘不可堪配?”
老太太端坐了身子认真看向姜采,“你觉得如今我们这府上如何?”
姜采没跟上思路,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扭转话锋。想到老太太心思澄明,最讨厌别人偷奸耍滑。于是便老实道,“有些乱。”
“你可知为何乱的?”老太太循循善诱,很有耐心。
姜采摇了摇头,她是半路杀来的,的确不知前因后果。
一旁的田妈妈看祖孙二人要说体己话,便将屋内伺候的人都领了出去,独留了两个心腹。又将门窗都关好,亲自给祖孙两人添了热茶。
老太太看着姜采,一双眼睛里都是郑重。“因为当家主母,不能明辨是非,立身不正。”
姜采有些吃惊,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明说。这是摆明了不隐藏对秦氏的不满意。老太太见姜采愣住,也不解释,又接着说道,“过去你母亲在时,一惯柔善。对待下人宽厚没错,可不能一味纵容,失了主子的威严。她在时,因过分宽宥,纵了刁奴害主。府内人心涣散。而后便是现在的秦氏,她面上和善,却心狠手辣。容不得旁人插手庶务,频繁使用阴渍手段,一直闹得家宅不宁。”
“……”老太太突然说的这么直白,姜采有些不知如何接话。这一双眼睛忽闪着疑惑的光芒,直直的看着老太太。
这位祖母的路数她实在是摸不清。内宅女人最善于的就是一肚子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一句话要绕三里才能说清,就连自诩直白的她也要绕一里。老太太突然这么单刀直入,她有些懵了。
老太太也知道信息量颇大,姜采接受起来需要点时间。可她似乎却有些急迫,“内宅生乱,皆因主母不利。你父亲还算中正,未作出偏宠一方的错事。府内还算能稳住根基。那邢姑娘耳根软,又没有主意。断然不可能做个好主母。如今府上虽乱,可到底有我坐镇。日后我若不在了,谁还能镇得住?陛下如今身体渐微,你父亲作为朝中重臣,正是出力之时。此刻若是家宅不宁,势必要影响你父亲。祖母想要整顿内宅,所以需将你送走。”
“送走?!”姜采心中大惊。什么样的大动作,才要将她送出府去。
老太太点头,“我已与你外祖母联络过了,由你表哥将你接去登州。待家里风波过了,再将你接回来。”
“祖母!”姜采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所触再不是过去的温暖,而是一片冰凉。见她神色隐隐露着疲惫,心下不忍,“祖母,我到底是姜氏子孙,应与大家共患难的。孙女虽然是小辈儿,不能帮衬祖母整顿,可到底能陪在您身边。”
“不行,”老太太斩钉截铁,“我要做的事,你半点都参与不得。往后的日子还长,你们兄弟姊妹总该齐心。这恶人,由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