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灼心的疼。
似乎身下千余丈的涎水都被炙烤而尽。
那条蛟不断挣扎,好像有什么钉子钻进了它的身体里,扎得它不堪忍受。
水位开始急速下降了。
同样跟着下降的花小宓心中顿时大急。
其实就在刚才,她的那口血不止是恶心到了对方。
更重要的是,那口血渗进了对方的血脉经络中,开始要融合了?
简而言之,他们要结契了。
一人一蛟身上同时逼出一滴心头血,漂浮在空中。
自九天之上撒下一缕金光,化作一根金绳,缠绕在这两滴血上面,紧紧相连。
顿时便浮现出一连串的符文,金光闪烁中,显得玄奥又神秘。
血脉的相连,花小宓平静了下来,那股烧灼的感觉随着她的那滴心头血的脱体而出也逐渐消散了。
而她的内心深处却浮现出了一丝微弱的牵绊。
原本蛟是想一口吞了她的,可接连打击太大,就这样张着口愣住了。
他们二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看着你的,身形格外僵直,似乎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在不久之前,双方全都是具有生命所有权的单独个体,而现在,他们的生命竟然要共享了?
灵血契约!
普通的契一般都是人死妖亡,而妖死人只是会受伤。
也可以算作主仆契约,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控制异类十分好用的手段。
但他们的契不太一样,这是人妖二者同生共死的契,俗称——平等契约。
很多人类为了彰显自己仁德,而与妖结此类契。
对此,也确实有不少傻妖对着人类感恩戴德,仿佛结了平等契约就真的平等了似的。
而花小宓却只想冷笑一声。
彰显仁德只是顺带罢了,人和人都是不同的,便是经历相同也未必能养成相同的性子。
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人们自然愿意当那谦谦君子,做出一副所谓的“平等”表象。
可若事关身家性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和妖的思想迥异,想法极为容易南辕北辙。
这个时候又该听谁的?
每个人都想让对方听自己的,因为没有人甘愿被别人掌控自己的性命。
什么平等,只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一种假象而已。
生命当前,只有自我,没有其他!
此时,花小宓和对面的蛟对视着,二者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战意。
因为只有打倒对方,自己才能重新夺回生命的控制权!
他们的对峙火花越来越响,响到——天空突然也跟着响起一声炸雷,战争彻底开启。
只见那蛟一个甩尾就冲她挥了过去。
蛟尾比她的两条大腿还要粗,尾尖的鳞甲黑中泛着铁色,一看便是极为坚硬之物。
虽说对方留了力,可这一招也是凶猛无比,若是一个不慎被抽中,便是不瘫也要残!
幸好花小宓早就察觉到这一点,早就绷紧了肌肉,只待对方一动她便顺势迎面擦过。
迅猛的蛟尾带起了一阵劲风,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凛冽许多。
这让紧擦着脸的她顿时裂开脸皮,炸成蜘蛛网状的红血丝。
脸上的疼痛并没有使她身形停滞,甚至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样错身而过,巧妙地躲了过去。
蛟心中一顿,想道还算这人修有几分本事。
谁知那人修还不消停,紧接着就一个空旋踢冲它的蛟眼踹来。
“呵~愚蠢!”蛟嘲讽着,脸上带着十分的不屑,亏它刚才还夸了对方,原来人修就是人修,都是一样的蠢不可及。
它根本就没理会对方那跟筷子似的小短腿儿,直接想开了大口,准备迎接,牙齿已经准备好了。
只要对方一入口,它就咬断对方的筷子腿!
一息过去了,将两息过去了,三息……一直到过去了五息,它不由有些征愣。
它和对方的距离不远,以那人修的速度应该早就跳进它的嘴里面了啊。
怎地……咦?
蛟眼珠子一花,却见那人修在即将落入它嘴的关键时刻,突然转换腿势,借着它牙齿的力,直接一个翻身爬到了蛟首之上,半点犹豫都无挥起拳头就猛打一片。
怎么不按它的套路来?
可恶!
狡猾的人类永远都是这么奸诈!!
蛟身征愣过后便愤怒的摇摆了起来,身下的水位又涨了起来,
而它整个身子都腾空飞了起来,粗壮的尾巴对着山体猛地一缠。
顿时整座苍雷山都震动了起来。
山体摇晃,山内衍生的各大灵妖之物俱发出瑟瑟之音。
而苍雷山的异变也影响到了空禅剑派其余的山脉各峰。
小院之中,何虚的剑气将里面的摆设饰物全都击成了粉碎。
公孙束抵挡的相当吃力,“师伯”、“师伯”的大喊,可惜对方真的失了神智,两眼通红不说,嘴上还不知喃喃着什么。
无奈之下,他提剑高举,周边温度骤降,寒风打着旋的刮了起来,他准备要放大招了。
冰霜覆盖,雪花飘落,公孙束将一把重剑挥得飘逸自如,倘若对面的何虚有知,恐怕也会他的这番剑法感到欣慰吧?
这剑法可不止好看而已,威力更是巨大,冰层已经从小院扩散到整座山峰了!
他的所属峰头离剑峰并不遥远,师父一眼便能看到,想来很快便会赶来解决麻烦。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里动静这么大,师父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他不由得有些发怵。
会不会,师父那里也出事情了?
何虚师伯所修之剑较为温和,走火入魔这等事几乎是不可能的,难道她是遭了暗算了吗?
公孙束的疑问没有人为其解答,因为就在他的大招“冰天雪地”尚未施展出来之际,脚下一阵晃荡,他刚蓄好的势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手中提的高高的剑还保持着挥出的姿势,但剑气不再,这一招他是挥不出去了。
“不!”
对面的何虚虽也受这震荡的影响,可却恢复的比他快,上去便一剑挑了他的右臂。
顿时闷哼一声,他整个人都被剑挑到了天上,高高的飞了出去,接着就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甚至他的身躯刚“噗通”落地,还在发弹的时候,何虚的剑就已经落到了眼前。
锋利的剑尖愈逼愈近,剑光一照,雪白的剑刃上映照出了他的模样,他那高挺的鼻尖上也渗出了丝丝汗意。
公孙束心中暗叹,时也命也,关键时刻他竟被坑了,何虚师伯的这一剑恐怕他不想挨也得挨了。
“住手!”
关键时刻,只听一道琵琶声响起,竟然阻了眼前剑一阻,而他则被一片抖动的音符托扶了起来。
看着刚才他躺的地方被剑豁开了一个大口,公孙束有些后怕。
“你……”
看着那个抱着琵琶的女修,他不由得一愣,不是跑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却见梵若音苦涩的叹了口气,“我自是想远离此地再也不回,可——”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公孙束被捅,原本她已飞走,可鬼使神差的又飞了回来。
或许就像公孙束之前帮她那样,她也出手相助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想办法!”
梵若音一边说着一边又弹了几弦,往旁边闪躲而去,转了个弯,飞遁。
公孙束一下子警醒起来,前方何虚又开始发疯了,他也赶紧驭剑逃离,飞至梵若音身旁,扯过她便飞速往剑峰逃离而去。
何虚师伯的疯魔太过令人措手不及,不少弟子被牵连也都朝剑峰呼救的。
他也是能帮则帮,不过几十个呼吸之间竟形成了一片剑海人群。他们守望同心,一边后退,一边抵挡紧跟后方的何虚。
虽说伤亡依然惨重,可却是最好的结果了。
剑峰,公孙束率先落至大殿,却发现这里静悄悄的,十分可疑,顿时他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师父她真的出了事情?可还有另外两个师伯呢,三个元婴修士同在大殿,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打击到这样的力量?
“潭索元君?两位真君?”
“为何不见人影?”
能够撑到这里来的弟子都是抱着希望来的,可这三人没有回声,这无疑打破了他们的希望。
发了疯的何虚,他们都是无法制止的,修为的差距不由令他们绝望。
但公孙束却始终抱有一丝生机。
剑峰里有护派大阵的阵旗,以前师父曾告诉过他法诀,若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恐怕他只能靠大阵的力量,将何虚师伯斩杀于此了。
可最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最关键的时刻,却见潭索元君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元君!”
“太好了!”
弟子们顿时情绪高涨,纷纷跑到了潭索元君身旁,提起剑正对着追赶而来的何虚。
“空禅剑派守望相助,剑修永不认输!”
梵若音有些羡慕地看着这群青春正胜的弟子,曾几何时,曼音水榭也有一群这样的弟子,可惜,过往便是过往,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对面的何虚可不管不顾,巨剑一挥,剑势毁天灭地。
这群弟子正眼巴巴的等着潭索元君的回击呢。他们也举剑蓄气准备挥剑。
结果事情又反转了,被他们视作救星的潭索什么动作都没有,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师尊!”公孙束低吼了一声,反手扶她,却见潭索伸手往空中一抓,顿时周围空气波动了起来,化作一座牢笼困住了何虚。
牢笼里面自动生成剑气朝何虚穿了过去。
护派大阵开启了。
直到看到何虚倒地身亡,潭索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公孙束,刚想说些什么,眼神一闪又看到一旁的梵若音。
半晌,她叹了口气,始终还是没说什么。嘴角却溢出了一丝鲜血。哪怕受重伤,她的表情依然冰冷,眼神中缺隐隐透露着失望。
你始终还是心软了,徒儿你可知,心软对一个修士来说是多么大的忌讳?
修无情道修士的世界中更不应该出现“心软”这个词。
“师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想问的事情。
潭索元君咳了两声终于说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
“苍雷山出事了。”
人们齐齐一愣,有些人迷茫,也有些人突然想到何虚师伯出事之前,好像是感受到苍雷山方位有过震动。
但很快就忽略掉了,因为苍雷山发出点动静实在是太正常了,里面妖兽很多,却很少有人敢去捉。
“其实……空禅剑派中,所有的元婴修士都要和苍雷山结契……”
结契,是由天道公证的。
潭索所说未有些不妥,因为他们算不上结契这么严谨。
苍雷山屹立同悲界万万年不倒,为了感谢苍雷山也是为了能使苍雷山和空禅剑派牵连更深,修成元婴的修士第一要做的就是放一缕元神在山上。
元神会受苍雷山的保护,被灵气灌溉而壮大,修士也会由此受益。
可以说是一种双赢的局面,此等习俗自开展以来就从未出过岔子。
苍雷山实在是太宏伟壮观了,自它存在的那一天起就是无法撼动的存在,人们甚至都认为吧元神放在苍雷山上比放在自己身上还要安全。
任谁都没想到,就在今天,苍雷山上的元神全都被吞噬掉了。
那些损失了元神的修士自然无法抵挡,未虚最惨,直接陨落在闭关之所,等到人们想起要给她收尸,估计早就肉腐化身白骨了。
何虚不用说下场也挺惨的。
至于潭索和她那两个师兄则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受了伤,刚才一直待在大殿中疗伤。
潭索结婴最晚,脱离的那丝元神尚未成气候,被吞噬之后,她反倒成了受伤最轻的一个人。
“苍雷山一向安泰,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
有弟子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潭索元君的回答。
可却没想到对方竟说出了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有人闯入苍雷山,并且……此山有要认其为主的样子。”
什么?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这简直不可能,如果这话不是从潭索元君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估计这里的弟子能把敢说出这种话的人的嘴巴给削掉!
苍雷山对空禅剑派的弟子来说不仅仅是一座山,更是一种信仰,一种仰望。
如今山要另择他主,无疑将人们心中的信仰给击碎!
而在同时,公孙束和梵若音则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样悚人惊闻的事原本他们也是不信的,可有一个人的存在却让他们不得不信。
花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