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九月中旬,一年一度的菊花宴快到了。
当今裴后独爱菊花,每年九月都会宴请全京城的公子小姐入宫参加赏菊宴,这也是名门闺秀钓金龟婿的好机会,一直受到欢迎,只可惜太后的请柬大多只发给名门望族,凡是品级不够的,只能在家里干想着了。
段如瑕曾在做贤王妃时参加过赏菊宴,其实也不过是说得好听,到头来也只是一群人拼拼文才武略的普通宴会罢了。
若是平时,段府庶女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可是嫡出大小姐不在府里,放眼府内也就只有段如瑕上的了台面,所以这入宫名额里便有了段如瑕的名字。
段襄很不甘心,毕竟那样的宴会去的都是贵族公子,段襄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正好府内水氏失宠,王氏势头正盛,吹了不过几天的枕边风,段襄也得到了入宫的资格。
老夫人本来是很不高兴的,可也禁不住自己儿子百般恳求,只得随段襄去了。巧的是今年赏菊宴有些不同,太后破天荒允许庶子庶女凡事想的也可以入宫参加,段如瑕大多猜到了太后的意思,一笑置之。
离赏菊宴开始还有十几天的功夫,段府接到圣旨,宣三小姐段如瑕和五小姐段萱提前进宫,这倒让段如瑕有些诧异,提前进宫,一般都是皇亲国戚,有些背景的人物,那属于莫大的殊荣,可如今不过两个庶女,竟被宣进宫,这可让段府上下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心里最苦闷的还数段襄了,忙活了这么多天,也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幽檀苑
绿抚收拾着行装,笑得合不拢嘴“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四小姐听到圣旨时的那副模样,真是笑死奴婢了”
段如瑕咬下手中的葡萄,半眯着眼睛“议论府内小姐,绿抚,我最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段如瑕话中含笑,没有半分指责之意,绿抚心松弛了些,咧嘴轻笑“小姐对奴婢这么好,小姐怎么舍得打奴婢呢?”
段如瑕闷笑一声“就你嘴滑”
就在二人谈笑之际,团子捧着一件华服快步走进院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姐,宴会的锦服已经送来了,小姐要不要先试试?”
段如瑕坐正了身子,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接过团子怀里的锦袍,摸索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怎么和我要的不一样?”
团子有些紧张的攥着袖子“四……四小姐说,三小姐此次进宫代表了将军府,之前小姐您送去的布匹颜色太素淡了,若是被别人看见,怕……怕是要笑将军府拿不出像样的衣服,所以才……”
段如瑕冷冷扬唇,看着怀中大红色还绣着牡丹的庸俗长袍,点了点指尖“四妹想的还真周到……”
她音调低沉,没有半分欢喜之意,绿抚皱眉,提步上前“这么庸俗的衣物,我家小姐哪能穿出去,就算穿出去了,怕也要被笑上好几日,四小姐这哪是好心,这分明就是欺负三小姐,不行,我要找老夫人评理去!”
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慢着!”
段如瑕冷淡的制止声从身后传来,绿抚不甘转身,气得直跺脚“小姐,您若是再忍下去,这府里人怕是都要欺负您了!”
“谁说我要忍她了?”段如瑕微微扬眉“反正在府里还要呆上几天,四妹最近怕是又无聊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岂不是要陪她好好玩玩?”
绿抚和团子互望一眼,偷偷笑了,三小姐又要对付四小姐了,看来她们是又有一出好戏可以看了。
***
段襄坐在桌前,正在梳妆,长发披肩,美眸低垂,若是没了那一抹算计,倒是个可人。
一个小丫头推门而入,殷切的笑了笑“四小姐,衣服已经送给三小姐身边的团子了”
段襄手一顿,盈盈一笑,语气嘲讽“我三姐可满意我给她的新料子?”
小丫头愣了片刻,轻轻一笑“哪能不满意呢?如今府里姨娘当家,小姐就是第一,三小姐哪敢说半个不字”
段襄得意扬唇,随手把一个金饰丢给那小丫头“喏,拿着吧,赏你的”
小丫头满面喜色,乐呵呵的行礼退下,段襄盯着镜中的自己缠绵深笑,眼中隐晦着的,也不知是什么。
翌日
水氏下不了床,王姨娘在府里作威作福,好不威风,段林修最近心烦,又招了两个充房的姨娘,府里热闹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姐姐今日的面色真好,怕是昨晚老爷又在姐姐那儿过的夜吧”新来的赵姨娘暧昧的笑着,看似调侃,眼底却满是嫉妒。
王姨娘受用的笑了笑,摸了摸半边脸颊“老爷最近心情不好,我们这些人就要替老爷排忧解难,可不要徒生祸端,让老爷分心”
王姨娘意有所指,赵姨娘僵了脸,王氏这就例如在给她下马威,让她安安分分做好本事,不要想那些阴谋诡计,也暗指了前几日水氏受罚一事,没想到几日过去,当家主母的派头也出来了。
随后而到的段如瑕嗤笑连连,盈步上前“姨娘们聊的这么热闹啊,怎么不见祖母呢?”
赵姨娘对段如瑕很好,一看是段如瑕来了,马上换了一副脸色,急急朝她招手“原来是如瑕来了,快来,做姨娘身边”
段如瑕站住脚,浅笑不动,赵姨娘有些难堪,求助似的看了一眼王姨娘,王姨娘撇了撇嘴,展开笑颜
“瞧我们三丫头还有脾气了,来吧,要不坐姨娘这边”
段如瑕仍然不动,似乎等这些什么。
“见过三小姐,三小姐安好”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石桌对面,一个青色长袍的女子俯身半跪,轻轻说道,段如瑕莞尔上前,这才落座“宋姨娘不必多礼,你瞧王姨娘和赵姨娘,这多不见外,家里人就应该这样”
宋氏轻轻一笑,起身落座,王姨娘和赵姨娘则坐如针毡,起身行礼也不是,继续坐着什么表示也没有也说不过去,一时间场面有些僵。
“三姐你何时也学会了得理不饶人了?”身后传来段襄冷漠的声音,段如瑕幽幽转身,睁大了一双美目
“四妹这话什么意思,三姐何时得理不饶人了?”
段襄坐下,鄙夷的盯着段如瑕“姨娘现在掌权,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按理来说三姐应该向姨娘行礼,姨娘不过是担心三姐转不过弯,就免了三姐这一礼,没想到三姐这么不懂事,反倒怪起姨娘来了”
王姨娘一听,腰杆瞬间直了,就是啊,现在她是府里掌权的人,段如瑕竟然要她行礼,往大了来说,那就是大逆不道!
“三小姐,这么来说,您似乎得向姐姐行礼了”赵姨娘得意笑着,仿佛段如瑕要行礼的人是她一样。她本来有意拉拢段如瑕,谁知道段如瑕不识抬举,还驳了她的面子,那她怎么会为段如瑕说半分好话。
段如瑕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笑得牵强“如瑕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姨娘不要见怪”
说罢,起身退后几步,聊起裙摆就要跪地,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段襄“四妹,我向姨娘行礼,你……”
段襄一时间得意忘形,猖狂的笑了笑“怎么,我姨娘掌权,我自然高你一等,你跪我有何不对?”
段如瑕咬了咬下唇,眼中泛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踌躇半刻微屈双膝,眼看要跪下,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叫喊。
“三丫头,不许跪!”
段如瑕闻言,迅速起身,朝段襄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随后一脸委屈站到一边。
绿抚和团子领着老夫人走到凉亭中央,老夫人理都没理王姨娘一行人,只是那拐杖轻拍了拍段如瑕的小腿,段如瑕吃痛,不由落泪“祖母你……”
老夫人一脸淡然“祖母做的对不对?”
段如瑕愣了半刻“……对……”
老夫人眉头紧锁“还对?你没犯错,我却打你,你还说我做的对吗?”
段如瑕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垂头咬了咬下唇“您和姨娘,是长辈,如瑕不敢逾越”
老夫人眼神犀利,扫向段襄和王姨娘“长辈?如瑕,祖母今日就告诉你,在这府里,小妾是最没有地位的人,不论是拿到了家权,她们也只是府里的奴罢了,你是小姐,不必向奴婢行礼!”
王姨娘吓得心怦怦跳,赶忙跪下“老夫人,妾身知错”
“知错?”老夫人冷冷一笑“晚了!”
“来人!去通知老爷一声,往后王姨娘手中所有的权利都被收回,以后这后宅,在水氏没好之前都交给我管理,至于这些个不懂事的姨娘……全部关到祠堂抄写佛经二十卷,抄不完不许用膳!”
随后,老夫人扫了一眼段襄“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对三丫头再有半分不敬,没想到你还是不知悔改……”
老夫人阖了阖眸“把段襄的名字从宗谱上去除!往后若再有半分嚣张,赶出府去!”
段襄跌坐在地上,手心被抠出了血,宗谱除名,这可是奇耻大辱,段如瑕默默站在一边,心中有些可惜,倒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把段襄从宗谱除名了,若是以后段襄不找她麻烦了,这日子岂不是无聊透顶。
段如瑕仔细看了看段襄和王姨娘,突然觉得自己多想了,这两个不安分的怎么会因此收敛呢?怕是会越来越暴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