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苓居住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丫鬟照顾起居,光景非往日可比,最重要的是幽居独身,与子女分隔开来,而崔乾是一定会再续弦的。
当然比之于那些殒命的白氏子弟她的境况已经是很好的了。
待白语鹤押解回京之后,主上关押的那些白氏子弟就会被相继屠杀殆尽,不诛杀也会充做官奴,用不见天日去,如今江州一脉已经尽数被俘获,与白语鹤一同被押解往建康。
从白若苓居住的农舍出来,站在门前回望农舍光景,联想到昔日在仆射府的富贵,陆妩由衷的感叹起来。
功名利禄终究都是一场空,争权夺利的烈火烤灼着今世的百姓,但余温最终都会湮没在史书之中。
陆妩从白若苓处回去陆府,继续等候消息。等候消息半个月有余,陆晖终于将一切安排好了,陆妩即将要见祁兰。
屋中,陆妩正在梳洗打扮,小玉在一旁替她梳妆,拿着碧玉梳给她梳头发。
一头青丝寥落,陆妩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好,双手枯瘦浑身没有多余的肌肉,好像只剩下一具骨架。
小玉看见她回来一直很高兴,这一次一定要替陆妩梳一个最美的妆容。
陆妩拒绝了小玉的提议,只是取了一套简单的丫鬟服穿着,扮做陆晖的丫鬟以掩人耳目。
今日祁兰会去到台城冶游苑宴请大臣,陆晖会带着陆妩去到冶游苑,私下里会让陆妩见祁兰一面。
具体的安排陆妩还不知道,有些莽撞的听从了陆晖的安排,陆妩也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相信陆晖不会还她。
冶游苑是皇家园林,也是一块很大的林区,广泛种植着桦木与桐木。苑中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亭台楼阁秀木枝叶茂密,六月盛夏里是为避暑胜地。
为了保证安全祁兰每日都居于深宫由禁军守护着,很少离宫,身边也都是崔太后的眼线,冶游苑崔太后的人手不会太多,陆妩的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听闻祁兰与崔太后的关系这些年一直都很不好,崔太后纵容崔氏子弟横行霸道,被祁兰厌恶,如今起用陆晖以示压制。
崔乾正是崔氏权利的代表人物,与祁兰矛盾甚深,终有一日祁兰会将这些威胁一一铲除吧,白语鹤就是一个开端。
要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白语鹤是必死无疑的。
梳妆的时候,陆妩不禁联想到了还在雍州的徒弟姜瑛,赶回到江州便瞒了她的,失去下落,她应该很着急吧,她应该会听到白语鹤押解进京的消息,继而猜到她的行踪吧。
她是否会来建康呢?很大可能会的,这是陆妩不希望看见的事情,她即将陷入这泥潭之中,姜瑛却不一样,还有商量余地。
陆妩看着镜子里十七岁的自己,有些骇然,镜中女子是如此苍老,额头甚至有了一丝皱纹,肌肤苍白一如积劳成疾的白语鹤,看着这景象陆妩抚摸上脸颊一时有些魔怔。
那双眼睛如死水一般,没有一丝生机,陆妩想到了落水的陆鸳,察觉有些东西被无声无息的扼杀了,纯善还有明媚。
梳妆打扮好之后,陆妩出门去见陆晖,而后陆妩登上了陆晖的马车,马车载着陆晖与陆妩驶向冶游苑。
不久之后马车停下了,陆妩随着陆晖下了马车,冶游苑的入口处已经停了许多马车,看样子都是赴宴大臣的马车。
许多寻常打扮的士人朝游冶苑走去,期间多人朝陆晖见礼,想来是同僚,陆妩始终低垂头颅跟在陆晖身后,不想引起注目。
经过守卫检查之后,陆晖携着陆妩走进了冶游苑,一路二人沿着镜湖走,池中小荷青曼有致。
陆晖要去哥台赴宴,陆妩却并不随陆晖到宴会上,陆晖带着陆妩去了冶游苑入口的流觞曲水处,而后便有丫鬟领着陆妩往深处去。
陆妩与陆晖分开了,那丫鬟是祁兰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陆晖这样安排……陆妩由衷的感叹,陆晖是替她做出决定了么?要她回到祁兰的身边去。
他也觉得这条路是妥当的么?
陆妩跟着丫鬟往林苑深处走去,来到清幽之地,群山脚下,一方瀑布之下。
陆妩站在路旁等候,丫鬟离去了,此地只剩下陆妩一个人。
桥廊之下流水淙淙,水汽弥漫消除暑意,陆妩靠在桥栏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清溪流动,浅紫色的交领上衣袖口干净整洁,衣裳上有桃花的香味,让陆妩的神息放松下来。
等待了许久,陆妩站的有些疲惫了,一开始的时候陆妩坐在一块石子上等候,后来慢慢的石子的凉意让她有些不耐,遂站起身来,沿着小路往来走动。
听见沙沙的脚步声,陆妩朝身后回望,忽然看见着华服的祁兰。
祁兰身着玄色袍裾玉带束腰,身姿颀长,束发戴黑色头冠,腰间佩剑,一如从前熟悉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更加阴沉严肃了,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陆妩凝视祁兰,祁兰亦望着她,祁兰一步一步朝陆妩走过来,陆妩有些无措,面对着面前的男人,曦国的君主,还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祁兰在她面前站定,久久没有动静,陆妩微哂看向他的凤眸,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复杂之色。
“拜见主上。”
未等陆妩行礼遂被祁兰一把揽在怀中,祁兰紧紧的抱着陆妩似乎想要把她生生捏碎在手心,他的手臂那样有力,陆妩完完全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被他束缚起来。
脸埋在祁兰的怀中,他的脸颊贴着她的秀发,他的身形不稳似乎在颤抖,他的吐息很急促似乎陷入了激烈的情愫之中。
不知多久祁兰终于松开了紧着陆妩的双手,却仍然不肯放开,一只手仍然揽着陆妩的腰肢。
祁兰的手颤抖着抚上陆妩的脸颊,好像仍然无法置信一般,陆妩从他眸色的倒影之中看到一片惨白色,他的眸中有哀恸。
“怎么会弄成这样,抱着的时候骨头很硌人,怀孕本就不易……又生下礼儿和柏儿。”祁兰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祁兰虽然作疑惑状,想必心里是如明镜一般的吧,这一切的始末他都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