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真理千万,独走一条证道都几乎要耗尽毕生心血。
求学路上,只有不断砥砺前进,坚持到最后,方能探得真理。
圆台上,有如名家极端两派的同一与特殊性辩论;亦有医家如杏林门和乡野大夫的共同探讨,互相进步;有杂家的包容万物,以尔之理反论尔;亦有小说家记载万物,传流后世……
三天的辩谈极为精彩,闵清起初是靠着脑力记忆着这些学识,到后来便不由自主的沉陷到辩谈中去,跟随台上之人的思路而思考,体悟世间万道。
而最后一天,墨家弟子正要上台与农家弟子辩谈时,莫问带着大猫不知何时回来了,特别是大猫,兴奋的拉着闵清耳语一阵,倒让闵清颇是惊奇。
墨是是个天才,除却本人的墨家思想,不仅在武学上别有建树,就是在农事上别有心得,当初也是靠此重建东州。
墨非作为墨是最后弥留之际,悉心教导全部的弟子兼养子,继承了她的衣钵,如今身在墨家也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大概也有农事上的天赋,以墨是的思想为基础,融合一些自己所得观点,倒是和农家相谈甚欢,让农家弟子连连惊叹。
台下的秦先生见他神采飞扬佩佩而谈,心中更是欣慰。
散去之时,墨非又不好意思向闵清道歉,原来他今日里提出的些许思想,有融合了闵清的心得。
闵清自然不在意,墨非见此便也不执着于此,只是对闵清为人更是欣赏。
到了墨会最后一天,天气终于放晴,没了那阴郁细雨,连带心情更加舒畅,前来围观的人也更多。
各家巨擎齐齐上台坐而论谈,思想激烈碰撞,极为震撼,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到最后,名家公孙氏出了一个难题,便是公孙龙的著名诡辩白马非马,各家辩谈一番,仍是无人有效破解,眼看其他人一个个的下去,把那公孙得意的嘴都快裂到天上去了。
墨非嘟嚷道:“听秦先生说,每次墨会,那名家总拿这个白马不是马说事,没点新意。”
闵清摇头笑道:“公孙龙先生确实是诡辩大才,提出的白马非马亦是得意之作,自然值得他们骄傲。然而这白马非马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命题,不过无赖说法罢了,若按正常逻辑,又如何说的过。”
秦先生惊讶看向闵清,道:“未曾想小友竟有这般见识,一语点破啊。”
他们明知这本身是错误的,然而又不知如何反驳回去,按这小友所说,只因那逻辑自以马开始便已错了,又如何去反驳。
得了秦先生的肯定,墨非也反应过来,乐问道:“你知道如何破它?怎么破怎么破?”
若是今日里能破了名家,看他们日后还怎么得瑟。
闵清想了想,向大猫耳语一阵,听得大猫连连点头,满脸坏笑的上了台去。
见墨家众人一脸摸不准头脑的样子,闵清笑道:“无赖之法,当更以无赖之法对付,诸位都是正人君子,只怕做不出来,我家那小妹,自小是个赖皮,诸位且看。”
此时圆台之上只剩公孙一人,见无人上台来辩,享受了好一番自得正要出声,便见一个目光灼灼的小娘子蹦跳着上来,不由心生不悦,呵斥道:“哪家的弟子如此无礼,还不快下去。”
大猫笑嘻嘻作揖道:“我是青家弟子,是要来与先生辩论白马非马的。”
台下闵清无奈扶额,什么青家弟子,瞎胡扯。
然而公孙却当真了,以为是新生的一个不知名学派,来此耀名,不过见这小娘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言不惭,想必那什么青家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罢了。
公孙抚须笑道:“哦?那还请小友开始吧。”他倒要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说出什么来。
“好勒。”
大猫爽快应了一声,盘腿在公孙面前坐下,轻咳几声严肃表情,声音洪亮道:“先生乃女人所生,是一个人,请问是不是?”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这什么问题?所有人都知道是女人生孩子,生出来的是人,难不成还是地里长出来的小白菜么。
但一看那小娘子如此严肃问此问题,百姓们只觉好笑,顿时笑闹声一片。
大猫浑然不觉,一脸严肃等待公孙回答。
大猫突然问此问题,惯性使然,公孙脱口而出道:“自然是。”
然而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他隐约觉得掉入了陷阱。
果然,大猫忍着笑继续道:“先生是女人生的,名为公孙是个人,我也是女人生的,也是个人,那么先生可不就是和我一样,先生即是我,我也是公孙先生你。”
大猫一口气说完这些,不管公孙如何反应,便喜滋滋的跑向名家弟子所在竹棚,叉腰笑道:“从今起,本娘子不才,就是诸位的公孙先生了,哈哈。”
公孙腾的站起,指着大猫皱眉道:“荒谬!你这是强词夺理,歪理邪说。我是我,又如何你是我了。”
大猫无辜道:“先生的白马非马不也是如此吗,如果白马是马了,那黑马也是马,可众人皆知白马和黑马不一样,因此白马不是马,按如此逻辑,先生你是人,我是人,我怎么就不是先生你了,白马不是马,难道先生不是人?”
台下的百姓们经懂官话的本地人一翻译,集体懵了。
他们可不懂逻辑不逻辑的,只知道这小娘子说的话很奇怪,明明每一句都听懂了,合在一起就不懂了,那个老先生一看就是人啊,但这样的话,那小娘子说的也没错啊,她就是那老先生,可是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莫问向来是个爽快的,笑的直啪腿,墨非虽认为大猫那话对公孙太过无礼,然而少年心性也是忍不住偷笑。
唯独秦先生等一些大智慧之人,想到了其中精妙之处。
各人反应不一,台上的公孙涨红了脸,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往日的诡辩到了此刻,不知如何反击,他说不出那句我不是人,然而他若不承认,也就意味他自己对自己的辩题有所怀疑,持不认同思想。
大猫得了闵清示意,收了乖张,郑重行礼道:“小子鲁莽,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莫要怪罪,此举实乃不得已为之。”
良久,公孙一叹,回以礼道:“是小娘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