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个傻友分开,闵清顶着红彤彤的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到了和闵文约定的地点,看的闵文心生喜爱,女儿难得有这样的小女儿表情,趁着机会赶紧捏了几下,表达自己的拳拳父爱之情。
不过倒也捏得闵清回过神来,瞬间变脸,恢复清冷沉稳,嘴角微微含笑的小大人模式。
看的赶着牛车等在一旁的明叔,那是一个惊叹。
话不多言,这边烈阳高挂,已是吃午饭的时辰,明叔颇为厚道的将两人和一车东西,一路直接送到闵家,闵文感激的要给十文车费,明叔坚决不收,只是不好意思的向闵清请求,秋收至冬季开学这段时间,能否将他小女儿也送过来,闵清得闲时,和闵江一同教导。
他早前就见识了闵清的厉害,后来又听说闵清闲时便会教导这个弟弟,如今闵江在村学也被老师赞赏,便也想厚着脸皮借此机会让女儿沾点光。
明叔以前多次送闵家人去县城办事,多有照顾,闵清自无拒绝可能,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而且明叔女儿闵念她也见过,是个乖巧的孩子。
见闵清答应,明叔颇为欣喜,道过谢一扬鞭子就赶紧走了,生怕闵清反悔似的。
闵文见明叔不要,反手把十文递给闵清,两人对视一眼,闵清心领会神放到自己小荷包里,闵文见此才边走边向屋里喊道我们回来了。
正是正午,闵家人都在家,刚吃完午饭等着两人回来,听见喊声,闵江积极的一马当先,喊着姐姐姐姐便跑了出去。
此次去县城购置了不少东西,除却生活所需必备品,就连肉都买了几斤,还扯了几批布给家里人做新衣裳,还有一些礼物,另外还有几把新镰刀,家里的镰刀老旧不利索,每次秋收要多白花力气,闵清看着心疼。
这些贵重的物品,若是闵文没有得了父母同意,那是决计不敢买的,还是闵清先前写了清单必须要求,说是没钱就一切休提,现在有钱了,日子不过好些,怎么对得起她如此卖力伏案写文。
闵氏看着这一堆差不多花了二两白银的东西,节俭了一辈子的老人不是不心疼,但是看着闵清自信十足说这个给阿翁,那个给阿奶,这个那个的给,终究没有开口责怪两人乱花钱,欢喜的和两个媳妇收拾、分配。
待清点完,闵氏一看闵清自己两手空空,顿时一张脸就跨了下来,对着闵文就是一鞋子丢过去,不高兴道:“你个败家蠢儿子,大家都有礼物,连我和你爹两个入土半截的老家伙都有新衣服,怎么你就没给阿清买东西了,我看你胆子肥了啊?”
闵文好无辜啊,本来挺高兴的,结果被砸了头不说,还得老实的捡起鞋亲自给老娘穿上,辩解道:“老娘,谁说我没买的,我亲自挑选的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上好草纸,都在阿月那里呢。”
闵氏一看,果然周月旁边桌子上的一堆东西里,有个包装严实的纸包,这才解气说道:“还算有点脑子,但既是清清用的笔墨纸砚,大儿媳还是妥帖放好,别混在一起给弄脏了。”
又看到闵江在一旁上窜下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大儿媳你还是先把阿清的东西放回屋子,免得等会被皮猴子似的闵江给拿去玩了。”
周月笑着哎了一声,按闵氏说的做去了,闵氏这才满意,拉过闵清,掏出干净的汗巾细细给她擦净额头的汗,责怪道:“你看把你累的,以后那些烦琐事,有阿翁阿奶呢,你便专心读书就好,你可是咱老闵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呀。那些肉,晚点阿奶去腌了做腊肉,留着给你们几个孩子慢慢吃,好补补身子。”
封建旧势力代表阿奶,突然不封建了,还把作为女娃的她视为家里希望,让闵清真真是受宠若惊,好在闵清只是僵硬了一瞬间,便放松姿态,笑着回道:“孙女省的,只是这肉本是新鲜的才好吃,我前几天瞅着,这田里估摸就这两天要收割了,辛苦劳累,这肉给家里人吃好补充体力,免得常年受损亏了身子。”
闵氏一听,颇觉有理,遂点点头同意了闵清,闵武见此插科打诨道:“哎哟,这有了孙女就不要儿了,我这么大个站在这里,老娘都不心疼哟。”
听得闵氏呸了他一声,笑着让王萍好好管教自个丈夫,又是一阵打闹。
待玩笑了一阵,闵智才提及他最关心的正事,招了两个儿子和闵清到一旁里屋谈话。
刚一坐下,闵智便迫不及待问道:“清清此次联考成绩如何?”
这是闵清第一次下场,闵智终究是比较在意的,这么多年负担闵清读书,若是没有个好苗头,这心里总归是飘忽不定。
虽说写文赚钱,但是哪里比得上考的功名,来的有出息?
闵清含笑不语,卖了个关子道:“总归不差的,比闵正要好些。”
闵武闻言,一拍大腿大声道:“合该要把那小子比下去,以前仗着读书好,可不是把眼睛放天上去了,平常还老是挤兑咱们阿清,要我说,还是被村长给惯的。现在可好,他都是快要准备县试的人了,被咱们阿清给比下去了,哈哈,真是痛快!”
闵智也是如此想法,比闵正好,也是很不错了,喜得他连连摸胡子,本就不多的稀疏胡子又被他捋了几根下来。
闵文许是这几次连着进了好几趟县城,人也变得更为稳重些,思考问题更为长远,对着闵武蹙眉道:“阿武小声,不管那闵正如何为人,但总归是清儿同窗,如此私底下说说便也罢了,你这般大声若是让旁人知晓,还不说咱们背地里说人,说阿清有了成绩便眼高于顶吗?”
闵智也是懂了闵文的意思,连忙说道:“你阿哥说的极是,被人传扬出去,有碍阿清名声。”
两人一说,唬得闵武赶紧噤声,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直笑:“我这不高兴嘛,啊,阿爹阿哥,我先出去把镰刀给磨一下,有了新家伙,咱们收庄稼肯定比以往快。”
说着便冲了出去,实则是不好意思待了。
闵清走了一上午,此刻很是疲累,到底还是个小娃,困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闵文极为心疼,赶着去休息。
闵清也不含糊,回到自己床上,倒下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还做起了梦,她梦见官府派人来恭喜她如此幼龄得了工科第一,顿时在村里声名大噪,还开始在祁传播,逢人就被夸少年天才,而学院里的那些同窗也都赶上来巴结她,鞍前马后的跟随她,夫子们也恭喜她,算经了得,实乃大才。
天底下的人都恭维她,她出行有了马车,家里有了乡绅孝敬的钱财,县官和县学长收了她当学生,亲自教她。
这样奢华的过了一年,她满怀信心的在全县民众的期待下参考县试,只是一打开试卷便傻了眼,她看不清上面的字,也看不懂,急得她眼看其他考生都写完收卷了,就她交了白卷。
结果显而易见,所有人都很失望,离她而去,就连闵家人也觉得她是累赘,考不上了,冷言冷语相待,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茫然四顾。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考不上?
她在心底一遍遍的询问自己,到后来四面八方传来道道声音。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声音充满不甘,又气势夺人,直逼心尖……
闵清猛的僵直坐起来,心跳如擂鼓咚咚的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软下身子平复心境,便隐约听见外面有些吵闹,似乎是在喊着什么。
“联考工科第一名,闵清。”
闵清想起刚刚那个梦,喃喃自语道:“世间多繁华,渐欲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