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乌云一直变幻成各种奇怪的面孔,朝他们龇牙咧嘴地笑,仿如是对村民们的恐吓,又像是对村民们奔跑的鼓励。
阿花和她的女伴们,始终在唱着歌,歌词依然听不清楚。那种柔媚婉转的声调,在空旷的荒野上,传得很远很远。
跑了很久很久,黑色的荒野始终还是看不到边际。
有个男人倒下了,他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大声咒骂着黑土地,咒骂着天空,咒骂那些鬼魂:
“我跑不动了,没有人能够跑出荒野,鬼魂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会死去!”他失望地对人们大喊
他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人群奔逃的速度随之降了下来,并很快停止了脚步。人们的眼神,都变得失望起来。
“不会死的,我们很快就会跑出去。”梁晓乐喘息着大声鼓励大家:“这是我们来时的路线,一点儿也差不了,你们看,黑土地上还有我们踩过的痕迹。”
临近的人们低头望过去,果然,黑土地上断断续续显现出两行脚印,坚硬的一寸长的硬草倒向他们站立的方向。
“还有,这里的天色比里面明亮多了,”梁晓乐对人们说:“说明我们已经来到浓雾阵的边沿。那么,离着出去也就不远了。”
尽管如此,但是,还是没有人再相信她的话。村民们用胸前短小的衣襟擦着汗水,坐在土地上,决定休息一阵就回恶咒村去。长期以来流传的那个诅咒让他们深信:即使恶咒村被鬼魂占领了,回去,也比死在荒野上好。
村长尹崇善这时也没了主张,望着惊恐的人们,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晓乐看着他们,有些手足无措。荒野即将走到尽头。可是她没有办法让人们看到愿望。人们被多年来流传的死亡故事吓坏了,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不相信自己可以逃出鬼魂的把持。
怎么办?
说教在此时已经失去了作用,人们最怕的是鬼魂索命。十句说教顶不了鬼魂的一声吼叫。
梁晓乐望了望二十米开外的鬼魂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一瞬间,鬼魂们忽然活跃起来,一个个就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迅速向人们凑近。他们像一股灰色的潮水,滚滚涌来。同时全都露出各种獠牙,伸出长短不齐的厉爪。狂欢的,怒吼的,表情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大地上开始长出奇形怪状的黑色植物,它们的枝叶像一截截被斩断的人的肢体,在地上舒展扭动,缠绕着人们的双足。
人群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全都蓦然站了起来,但是已经晚了,他们的双脚已经被黑色植物缠住。灰色的鬼魂已经将他们包围。有的鬼魂攀爬到人们的头上。有一些肢体不全的鬼魂朝人身上攀登。有的甚至只是一条胳膊一只腿,吊在人们的稻草裙或者胸前背后的布块或是兽皮上,在那里来回晃动。
人们尖叫着,拼命将些东西抖落。可是它们无穷无尽,刚刚把这边的抖落,那边的又爬了上来。一直不断地纠缠着人们。
而天空中,乌云里忽然伸出亮晃晃的尖锐白牙。像剑一样朝下刺来。人们一边回避天空的牙齿,一边对付地面上鬼魂的缠绕。
一阵阴风刮来,彻骨的寒冷。空气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仿佛要把这里变成一个死亡之地。
“快跑!”梁晓乐拽起尹洪邦的一双儿女,扈颜辉拽着尹翠莲的手,五个人排成两横队,向着有式神的方向跑起来。
恶咒村的村民们见他们开始奔跑,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连绵不绝向这边涌动的鬼魂部队,也跑了起来。
诚然他们畏惧鬼魂的咒骂,但是,此刻谁也没有勇气再回去和鬼魂为伍了。
人在胆怯的时候奔跑的速度是惊人的,很快,他们就逃离了鬼魂的纠缠。
当太阳升起在东方的时候,黑色的荒野到了尽头,充满活力的黄色土地浮现在眼前。
村民们蓦然站住了。他们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所有――
低矮的灌木在风中起伏,几只羊在安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地上生长着各种植物,缤纷鲜艳的花朵开放在肥沃的土地上,鸟儿飞上天空,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而天空,蓝得象海水一样,一片云彩也没有。
恶咒村的人们,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在他们过去的生活中,只有恶咒村单调的庄稼和荒野上的黑土为伴,满眼都是乌黑的色彩。
他们站了一会,忽然都跪在地上,将额头和嘴唇贴在大地上,二百年前从他们眼中消失的眼泪,犹如泉水般流出。
“谢谢你们将我们带出了恶咒村。”
虔诚的跪拜之后,人们忽然涌向梁晓乐和扈颜辉,呼喊着他们的名字,说着发自内心的感谢话。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扈颜辉和尹翠莲的手还紧紧地牵在一起,他们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互相拽着手,一刻也不分离。
尹崇善见状,马上高兴地说:“我们走出了被鬼魂诅咒的荒野,获得了新生。我的女儿也找到了她的心上人。现在我向大家宣布两件事情:
第一件:今天是我们恶咒村全体村民获得新生的日子,也是我小女儿喜结良缘的大喜之日。我们要永远记住这个日子,每年的今天,都要进行庆贺。
“我们没有丰盛的宴席来庆祝,那就让我们用我们的双手,为我们获得新生,为我女儿喜结良缘,热烈鼓掌吧!”
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回荡在美丽富饶的田野里
扈颜辉和尹翠莲,幸福的满脸通红,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梁晓乐更是高兴,把手掌都拍麻了。
掌声过后,尹崇善又向大家宣布了第二件事情:
“昨天下午,我和这位姑娘和这位小伙子,”说着一指梁晓乐和扈颜辉:“打赌说……”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女人说:“老村长,你该不是被鬼魂吓糊涂了吧?!人家明明是个英俊大小伙子,怎么说人家是个姑娘?”
“是啊,老村长,该不会老眼昏花,连男女也分不清了?!”一个男人说。
尹崇善笑笑说:“一开始,我也认为她是个英俊小伙儿,可是,昨天晚上她亲自对我们说,她是个姑娘,不能和她哥哥住一个屋。昨天晚上,她和我的小女儿莲莲睡在了一起。这点,有莲莲和晓乐的哥哥颜辉作证明。”
尹翠莲和扈颜辉,同时点了点头。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前天晚上,他们可是一起睡在了庆元婆婆的屋里。庆元婆婆只有一张床。”人群中有人质疑。
“是啊,这怎么解释呢?”又有人追问了一句。
“我来证明。”
半空中,阿花突然现出身影,对着下面的人们说道:“昨天夜里,梁晓乐和我整整待了一夜,黎明才回去。”
“啊,难道说,你们沟通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阿花:“是的。正因为有了我们的沟通,才有了今天的行动。”
“这么说,今天的一切,是你们两个预谋好了的?”还是刚才喊话的那人说。
阿花:“不能叫预谋,是合计。我们俩商量了几套方案,最后还是用了我们也不愿意用的最后一套。”
“阿花,谢谢你。”梁晓乐对着半空中的阿花说。
“不用谢我。其实,最该谢的应该是你,你看——”阿花说着,往荒野上一指。
这时,每一个人都才发现,荒野上的乌云已经不知去向,浓雾散尽。蓝色天空在阳光下一碧如洗,鬼魂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阿花漂浮在半空,碱白的脸上呈现出欣慰的笑容。
“鬼魂们都到哪里去了?”梁晓乐惊诧地问道。
阿花微微笑道:“它们都走了,咒骂一解除,它们都获得了自由。纷纷到阴间投胎转世去了。”
“但是你呢?”梁晓乐不解地说:“你为何不走?”
“我也要走的。”阿花甜甜地笑着说:“只是我受众鬼魂的委托,特来向你说句感谢的话。不承想人们正在质问你,就现身为你说句公道话。”
梁晓乐:“再次谢谢你。”
“看你,又来了。”阿花继续说:“众鬼魂们说,它们能有今日,全都亏了你。长期的闭塞,让人的智慧也闭塞了,不智慧的人变成的鬼魂,也是不智慧的。这样的智慧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达不到的。
“亏你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解救了恶咒村里的人们,还解救了我们这些鬼魂。我们下辈子变牛变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话不能这样说,”梁晓乐谦虚地说:“其实我也是有私心。我是为这六十里平坦的土地而来的。无意中做的这件功德事,你也有很大的功劳。我是听了你介绍的情况后,才产生的灵感。咱俩为这可是商量了一夜,最后这一招:借助村民们对鬼魂的胆怯,让鬼魂打扮出一副凶狠的面孔,驱赶村民离开恶咒村,还是你提出来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