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孤儿院里已经有了十五个孤儿。除了从勾栏院里救出的五个孤儿孤晓如、孤晓妍、孤晓妹、孤晓娥、孤晓婷以外,大多是接三岔五,邻村的人们送来的,这其中也包括孤儿李家信。
只有一个起名叫孤晓门的,和孤晓夕的情况差不多,被放在了幸福苑大门口。
据说,一个月前,那天是个有风的天气,小北风呼呼地刮着,冷得不行。一大清早,看门的梁大爷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忙起身去看,发现大门口放着一个包裹,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婴儿的哭声。
梁大爷赶紧把包裹抱起来,送进了孤儿院。
原来是个女婴,而且是个兔唇(腭裂)。
被遗弃的理由很明显——残疾!
由于被遗弃在了大门口,宏远娘给她起名孤晓门,以每月五百文的费用,给她雇了一个奶母。孤晓门也就离开孤儿院,随奶母一块儿生活去了。
其余的十四个孤儿(包括勾栏院救出的五个和孤晓夕),有一个五岁的哑巴男孩儿齐明明,一个患小儿麻痹症的三岁的女孩儿郭大妮,还有一个十四岁的什么也不知道整天仰着脸“嘿嘿”傻乐的男性痴呆儿路新桥。
为此,宏远娘安排了六个女工作人员。宏远奶奶梁赵氏仍然任副院长,负责全面工作。
梁艳秋在这里,是唯一一个没有结婚的工作人员。由于是在母亲手下,又是自己的哥嫂开的孤儿院,心情倒是很舒畅。和孤儿院里的孩子、同事。都有说有笑。梁晓乐每次来,看到的都是眉笑颜开的快乐的小三姑。
谁知她的心里却装着如此多的苦水?!
看来,“望门寡”深深地伤害了她,让她陷在里面不能自拔。
梁晓乐见母女俩一个“心如止水”。一个“火烧眉毛”。尤其听了梁艳秋是因为过去对宏远娘不好,为了赎罪,才一门心思铺在工作上的。不由心里激动。对梁艳秋更加尊重和同情起来。
猛然想起自己对这个便宜三姑还有一个许诺:“我给你找个好人家”。这可是她当着大奶奶、三奶奶和梁赵氏等一大家子人说的。当时虽然是自己失口,但也是她的心里话。
“三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梁晓乐心里说着,悄悄飘飞出房间。
…………………………
梁晓乐心情不好,无心回房间睡觉,便驾着“气泡”围着孤儿院飘飞起来。
梁晓乐飞着飞着,忽然想起一个人——谢老先生的侄子解立君。
解立君去年秋试考上了秀才。因为不愿意依靠别人的施舍求取功名,便在宏远爹办的学堂了当了教书先生。
梁晓乐通过捡耳朵了解到:解立君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跟着相好的跑了。这在当时是大忌,恶名声直接影响到孩子的婚事。解立君今年十八岁了,婚事一直还没有定下来。
梁晓乐心里一动。不由地就把“气泡”飘飞到了学堂里。
学堂就在孤儿院的前面。宏远爹娘怕人们过来过去地影响孩子们的注意力,给学堂单另垒砌了院墙。这样,学堂就成了幸福苑里独门独户的一个小院落。
学堂里有南、北两排房子。规格标准与幸福苑里的所有房屋建筑一样,都是每排十间青砖瓦房。
南排是学生教室和学生宿舍,北排住着谢老先生和夫人、侄子解立君,以及一名外聘教员。房间还闲着几间,尽管养老院那边住房紧张,宏远爹娘也没舍得用,说是留着用于学堂发展。
梁晓乐虽然还不到上学年龄。因为干奶奶解老夫人的原因,经常出入学堂,对这里一点儿也不陌生。
干奶奶解老夫人的屋里亮着灯。梁晓乐凑过去一看,原来老两口正守着炭火炉说话儿呢。梁晓乐又悄悄停下来,想听听老两口说些什么。
嘿,梁晓乐今天算是犯了“偷听”瘾了。
“我说老头子。你说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住着这宽敞明亮的屋子,一天三顿饭在食堂里吃,想吃什么有什么。你说,咱这不是一下子从黄连迈进了蜜罐儿里了?!”干奶奶解老夫人眉开眼笑地说。
“要不我千方百计地想着提高教学质量啊?!”谢老先生也一脸兴奋:“人家对咱好,咱不能忘恩负义。多给人家培养出几个有用的人才来。”
“成儿他们九个干兄弟团结的还很好。都亲的跟一个爹娘生的似的。一天到晚不破膀儿。”
“哪个孩子也不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看人家德福两口子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懂礼数。宏远在孩子群里,一点儿也不抢上,不说拿着父母的功劳显摆。”
“这孩子学习也很用功,将来一定有出息。”
“你可得好好地培养他。”
“那是,还用你嘱咐。”
“我的干孙女乐乐对我亲着呢。只要一见了面,‘干奶奶’‘干奶奶’叫的那个响!惹得养老院里的那些老人们对我也亲热起来了,老远都给我打招呼。”
“那是,乐乐是谁呀?是养老院、孤儿院里的衣食父母的女儿呀!幸福苑里的幸福生活,还不是人家梁德福两口子给创造的吗?人们都说看大人敬孩子,到了你这里呀,就变成了看孩子敬大人啦!你呀,这光沾大发了!”
“气泡”中的梁晓乐闻听不由暗喜:看来,自己装萌卖乖扮可爱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我也是这么想。”解老夫人继续说道:“哎,老头子,等你不教书了,咱俩也去养老院养老,你说行不行?”
“我打听了,把该拿的地和宅子合成钱缴了,就行。”
“那咱说好了,老了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住养老院。”
“你还想上别处里去呀,告诉你吧,哪里也没这里享福!”谢老先生语音肯定地说:“甭说别的,整个养老院里,一冬天一个生病的也没有。就连带着病进来的,往年的痨病腔子(老气管炎),一点儿药也没用,就都好的好好的了。你说,哪里能做到这些?!”
“你看的还挺细!”解老夫人羡慕地说。
“不是我看的细,是我一开始就担这个心。把这么多老弱人集中到一起,今天这个病了,明天那个不舒服了,再有个好呀歹的,还不把德福两口子忙坏了啊?!结果是我多虑了。真是手里有金钢钻,敢揽(锔)大瓷缸。这两口子办事有绝招。”
梁晓乐听到这里,心生佩服:真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考虑的就是深刻。
(其实,不仅仅是谢老先生,养老院里有头脑的老人都有这个想法。尤其是有病的,每到冬天就犯痨病(气管炎)的老人,感受最深。)
“确实是这么回事。”解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叶落归根哩?”
“咳,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你没见野雀林村的孤寡老人都上这里来了?!咱天地林虽然比野雀林离这里远几里路,慢慢的,咱村里的老人也会上这里来的。”谢老先生自豪地看了老伴儿一眼,“不信,你看着,不出三年,准有人来。”
解老夫人点点头:“嗯,我对这里满意的很,也十足得很。就是有时候想那些老邻居们。要是他们能上这里来,可就再好不过了。”
解老夫人说着,脸上立时爬上一丝儿忧愁:“就是一样放不下来,老挂在心上,一想起来就发愁。觉得对不住孩子死去的爹,对不住天地林村里的老少爷们。”
“你是说侄子的婚事吧?”
“是啊。都说了四、五个了,一开始说的挺好,后来打听到他母亲的情况,人家就不同意了。前几天孤儿院里的一个工作人员,给说了她娘家的一个姑娘。家里挺穷,人也长得很一般。满以为这回准成了,谁知,今天来信儿说不愿意了。”解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是老辈儿里不禁打听,就是后代人说话也不仗义。”
“咳,弟媳妇这孽……造的……”
“你说,咱立君长得这么魁梧,有文化,还有工作,哪里配不上她一个庄稼闺女呀?”
“人家又没见过本人?!再说了,婚姻大事,人们重视的是家庭声誉。假如你有一个闺女,你愿意让你的闺女嫁给一个名声不好的家庭?”
“说的也是。只可惜委屈了立君。”解老夫人表情暗淡下来:“现在已经影响到了这孩子的情绪。今天下午我给他一说,他拧着眉头对我说:‘大娘,别再托媒人给我说对象了,反正成不了,白让人家倒扯咱家里的肠子。’咳,我真怕孩子因为这个,再别扭出点儿好歹来。?!”
“慢慢对付吧!”谢老先生摇了摇头:“婚姻这东西,讲究的是个缘分,缘分不到,强求也求不来。”
“嗯。但愿在我们进养老院之前,把他的婚事给办了,了却了我们的心思。那样,我们就能踏踏实实在养老院里养老了。”
咳,又是一个苦命的!
梁晓乐心里想着,慢慢飘飞出谢老先生的住屋。
一晚上“串”了两家门,“偷听”了两个苦命人的婚姻遭遇,梁晓乐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