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县的老百姓们过着平静琐碎的日子,五百里之外的长安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尚书令安又杰就很发愁,陈玄帝继位三年,做了三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使得他们这些老臣每日唏嘘不已、惶惶不安。
第一件是刚登基就强行纳了工部侍郎王延吉的正妻为美人,导致王延吉大喊着‘臣不愿为天下人耻笑,宁死以孝天下”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气的陈玄帝差点儿劈了龙椅,大声呵斥‘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一个女子’。
若不是安又杰等跟随先帝打天下的忠臣们死谏,陈玄帝还打算诛了安家三族。
第二件发生在登基的第二年,高丽使节来访,迎接官宴上高丽舞姬表演了鼓上舞,陈玄帝当场舞性大发,坚决也要试一试。
此次宴席皇帝号称要展示大陈朝国威及形象,安又杰等老臣被嫌弃形象不佳未有出席。因此当时竟无人敢阻止陈玄帝行此荒诞行径。
结果大陈朝堂堂皇帝一头掉进被自己踩烂的皮鼓内摔了个四仰八叉。大陈朝国威和形象在高丽国面前展示的异常豪放不羁。
第三件更离谱,就发生在几月前,太后六十大寿,举国欢庆,宫中请来了长安名伶‘小梅香’。
皇帝再次表演欲强烈爆发,竟涂脂抹粉穿上戏装为太后演了一出,本来这行径解释为尽孝道倒也勉强。
偏偏戏词里有一句‘当世天下唯我一人”,这个‘小梅香’也不知是脑子抽了筋还是想报私仇,竟然假装不知唱戏文的是皇帝,一巴掌扇在了陈玄帝脸上,还争辩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唯皇上一人才对,你算什么人’。
陈玄帝本来要杀人,闻听此言竟然哈哈大笑称赞他说得好,还赏了他随时进出宫的令牌。
气的太后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皇帝一年一出荒诞不羁的大戏,又喜欢偏听偏信,安又杰等老臣忠言逆耳,一日更比一日不受皇帝待见。
陈玄帝最近又想出了新花样,长安呆腻了,想要南下体察体察民情。
工部尚书纪林运乘机进言,称应在南部修建行宫,为南下视察做好准备。南京为六朝古都,也是龙气聚集之地,在此修建行宫可彰显我大陈朝之昌盛繁荣。
皇帝大喜,今日在朝堂上竟没有询问一下三公及六部的意见,直接下旨准了。
安又杰等老臣据理力争,最终无果,老头儿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在金銮殿上晕过去。
回府的路上,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悲从心中来,估计自己终有一天会像御史台官员一样撞死在金銮殿上。
到了府门口,听家中老奴禀报在国子监上学的小孙子安亦池放田假回来了,老爷子的心情才好了些。
安又杰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又为他添了三孙子三孙女。
虽说个个都孝顺醇厚,但数这个排行第三的孙儿安亦池心性上最为圆融通达。
三孙儿三岁起学文,四岁上习武,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假以时日,这个孙儿必定会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肱骨之臣。
一年前三孙儿以十三岁稚龄入了国子监读书,是国子监三十年来年纪最小的置生。因此安又杰对这个小孙子极为满意也最为爱护。
再说宜阳,三日后,墨池便赴了曹雨梅的诗社之约。
曹雨梅的父亲曹夫子是个举人,当年连考七年都未过会试,已过而立之年的曹夫子终于心灰意冷,就在家乡娶妻生子后开办了学堂‘温书院’。
墨溪就在‘温书院’上学。
这个诗社是曹雨梅三年前仿照长安闺阁女子流行的诗社建起来的。
以往墨池便受不了诗社里那些女子的无病呻吟。
曹雨梅却批评她,女子间该有的交际一定得有,连长安女子都是如此吟诗作对,她不应该显得那样突兀不合群。
她觉得有理,便三不五时的参加参加诗社的活动,也做过几首伤春悲秋的小诗,与众人一起莫名其妙的感叹伤感,似乎那样才是闺中女子应有的娇柔模样。
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幼稚可笑。
诗社的活动安排在酉时,地点就在‘温书院’。
墨池来的有些晚,书院的小院子里,诗社里的八九位成员正在凉亭里研墨写诗作画,不远的桃树下还燃起了一个红泥小火炉,小火炉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一旁招呼着小火炉的女子热的满头大汗,却仍然故作风雅的准备好了茶具,准备等水开后树下烹茶。
她的丫鬟在旁边替她打扇,却似乎没什么效果,女子热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与曹雨梅交好的都是这般装腔作势的女子呢?
难怪以前无论如何也融不进这个圈子,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母亲那时总担心的说;
池儿,什么时候你也能做个心有七窍的玲珑女子呢!若你说话懂的婉转一些,做事懂的迂回一些。就算把你嫁进长安城的高门大院里母亲也不但心啊。
曹雨梅正在提笔作画,看见墨池便招手笑道:“墨池,你来晚了。得罚你才行呢!”
墨池也笑盈盈的走过去,与众女子打了招呼,两年未来过此处,诗社的成员又增加了几位,曹雨梅一一为她介绍。
到其中一位年纪与墨池相仿的绿衣女子时,曹雨梅的声调提高了半分,胸膛也挺高了半分道:
“墨池,姐姐可要隆重的介绍一下这位妹妹,这是元县令家的二娘子,元瑶妹妹。你可以叫她瑶儿。”
绿衣女子五官娇媚,却因为满脸傲然骄纵之气生生的破坏了娇媚的美感,她斜看着墨池道:“不知这位是谁?”
她说话的时候,身边的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丫鬟汗流浃背的不停给她打扇,看起来着这打扇的动作已经维持好一会儿。
墨池皱眉,亭子里众位娘子加上丫鬟,总也有十数位,难道就无人看见,那青衣的丫鬟脸色苍白、已经有些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