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起身来,和萧王一起向首座的明心和环绕他身边的众僧施了一礼。
众僧还礼。
我便转身想离去。
身后却传来明心上人的声音:“施主请留步。”
我与萧王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缓缓转身听他说道:“女施主眉锁愁云,似乎有心结。若施主愿意,老衲愿闻其详。”
我有些迟疑的回道:“多谢大师。只是觉得战争使得两国战士都伤亡甚重,众生平等,生灵无辜。若能再无战争,便可再不生杀孽!”
明心沉吟片刻,伸手抚上雪白长须,沉声道:“施主错了。施主以为战无好战,但其实只能以战止战!北地的杀孽,不知救了多少后方的生灵!此乃不拘泥于形的大慈悲!若非如此,战火势必绵延不绝、旷日持久,岂非更生杀孽?”
醍醐灌顶一般!
压在心口多日的大石似乎被明心的话搬开了。
与以战止战同理,横刀之法加速了战争的进程,是以杀止杀,挽救更多的生命!
那么,我便不算违背祖训!
我向着明心上人满怀感激的行礼:“是,多谢大师!小莞受益匪浅!”
转身朝萧王展颜一笑。
萧王过来牵了我的手,笑道:“法事已毕。我们回府。”
我盈盈颔首道:“好。”
抬头时候目光一闪——墨棣一袭黑衣站在殿外人群里。
瞬间不自觉的抓紧了萧王的手。
然而墨棣见我看过去,转身疾步朝侧殿去了。
萧王奇道:“怎么了?”
我目光一一扫过殿外立着的五百黑甲兵士,不知道若与墨棣对阵,会否又有人死去?
于是不想告知萧王,只轻轻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无事。我们回府吧,出来这么些天了,怪想湛露她们的。也不知赤芙的发热可好了?”
“那本王一去近三月,你就不想本王?”
我无奈道:“王爷,还在寺里呢。别这么不正经。”
萧王便道:“那本王便正经给你看!”
立在殿外台阶上朝兵士们振臂一呼:“我大齐好男儿何在?”
兵士们身着黝黑的皮甲,闻言精神一振,拔出雪亮的横刀齐喝道:“黑甲军在此!但凭萧王吩咐!”
“本王今日在这里,为北地之战中的死难同袍超度,心中难过。为了大齐,他们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他们是我大齐的军魂!然而他们再也回不到故土,很多人甚至尸骨无存。我问你们,你们可会因此胆怯后退?或者因此解甲归田?”
“不会!”
“不会!”
“若死得其所,马革裹尸又何妨?”
“我们奋力杀敌,后方家园至亲才能平安!”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
“好!!!”萧王扬声道:“我大齐素来不喜多动干戈,以仁孝治国,以仁和示万里。但若有明犯我大齐、害我百姓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黑甲军热血沸腾,齐刷刷举起横刀,单膝跪地,向萧王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誓死捍卫大齐疆土!萧王英勇善战,厚待我等,誓死追随萧王!”
我被深深的震撼了。
立在萧王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这一趟北地之行,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吟风弄月、抚玉吹箫的风流王爷了!
击退强敌的赫赫军功在身,他也无法如之前一般隐藏实力,和光同尘了。
那么,不如——扬眉剑出鞘!
萧王肃声道:“回萧王府。”
转身牵了我的手,朝台阶下走去。
黑甲军退去后的殿外顿时空空荡荡起来。
然而,有一人负手而立,正朝着我露出温暖的笑容。
……
哥哥!
还是那样临风玉树,还是那样儒雅随和,还是那样宠溺的笑!
可是,他身着厚重的褐色军甲。
我顿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哥哥了然一笑,轻轻冲我摇了摇头,抢上几步拜倒在萧王和我面前:“顾明珝奉霍统领之命,来为战魂超度。见过王爷、昭训。”
萧王握住我的手下意识紧了些。
我却顾不得这些,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哥哥。
耳旁是萧王的声音:“顾公子请起。霍统领有心了。”
哥哥微微一愣,转瞬拱手道:“不敢当王爷一声公子。明珝如今只是佐辕大营的一名普通军户。”
萧王抬手将他扶起:“你我原本相识,何必如此泾渭分明。”
转头看一眼大殿,“大师尚在殿内,公子且去代霍统领进几炷香吧。本王带内人先告辞了。”
说完拉着激动的说不出话的我朝山门走去。翠浓已经收拾好东西,跟车马等在那里。
一路上我都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如踏在云雾中。
待到终于回过神,却发现萧王将我搂在怀中——不是在车里,而是在马上。一样用大氅将我裹得严实。
只是策马的速度极快。
幸亏今日天气晴好,扑在脸上的风不是那么刺骨。
然而周围事物飞一般朝后掠过,刚才心思游移没注意,这会儿不由紧张的抓住了萧王。
头顶上传来两声闷笑。
难道他是故意的?
我气急,伸指在他腰间铠甲的缝隙处狠狠掐了下去。
谁知某王根本没有反应。
我不由扭着身子仰起头看他。
“别掐了。小心刚养出来的指甲断了。”
我:……
干脆将脸埋在他怀里不出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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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速度果然比走的四平八稳的马车快多了。这会儿京城的北门已遥遥在望。
四骑黑甲卫当先冲了过去,其中一人手中扬起一面令牌。守城门的兵卒见了便将城门的两扇门全部推开,又请民众避在一边。
城门将官带兵跪在道旁,迎接萧王入城。
萧王见了,打马冲进了城门。跟在身后排成四列的黑甲卫马蹄声震震,一路进了城。
耳边传来道路两旁民众的议论。
“这是谁?好生俊美。”
“他怀里的美人真是绝色!”
“听说是萧王回京了。”
“萧王?难道是这次大胜厥族的银袍金甲萧霸王?”
“应该就是他。除了他,谁有如此风姿?”
“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怀琰公子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