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顾大公子并不是要阻拦南怀信的脚步,而是十分真诚地给了他一个建议:“侯爷,你还是回去吧。说不定南姑娘都先到家了。”
这叫什么建议?
陈雨蕊十分不赞同。
但没有想到的是,马车中的顾袅袅竟掀起了帘子,无比赞同地朝南怀信道:“是了,侯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顾家人真是太讨厌了!
陈雨蕊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同顾家兄妹争辩道:“侯爷是宛宛的哥哥,宛宛不见了,侯爷当然会拼力去找。世上哪里有弄丢妹妹还不管的哥哥?”
她的哥哥也不是弄丢了她,只是她哥哥以为顾家会捎上自己的。陈雨蕊在心中默默地替她兄长解释道。
听了陈雨蕊的话,顾大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答道:“是了,我忘记了。其实也不是有意弄丢的。习惯就好了。”
说起来,他好像不止一次弄丢自己的妹妹顾袅袅。顾大公子虽然觉得这一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但面对这样气势汹汹质问自己的陈雨蕊,突然有些胆怯,不是很敢直接反驳对方。
陈雨蕊没有听出顾大公子这隐晦的答话背后含义。她只觉得面前的顾大公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陈雨蕊愤然道。
马车中的顾袅袅听了,则十分偏帮她的大哥。她连连点头答道:“正是大哥哥说的那样。我如今再被我哥哥丢下,也是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府的。”
顾袅袅是真心觉得,她哥哥说得挺对的。
南宛宛说不定已经自己回去了。要知道,她被她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丢下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自己回府的。
哥哥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父亲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母亲也没有觉得不对啊?所以这事不对吗?
顾袅袅想,丢妹妹一事肯定是十分正常的。
但陈雨蕊一点都不这样认为。妹妹弄丢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描淡写!
她简直是义愤填膺,看着顾家兄妹,满心都是要反驳、再反驳。
只可惜陈雨蕊还来不及想清楚如何再次开口时,顾家兄妹的马车就这样走远了。
赶车的顾大公子想,这个陈姑娘好可怕!他要赶紧跑掉、跑掉!
打不过就跑,这是圣人说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马车里的顾袅袅想,既然昭宁已经被陈小将军抢走了,他们还是早点回府好了。毕竟还有二哥哥在山上等着扑流萤的人,三哥哥在竹屋等着赏月的人。
完全想不到顾家兄妹脑回路的陈雨蕊看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简直都要气炸了!
随意下完结论就走!所以错误的想法就这样留下来了!这是做什么人啊!
陈雨蕊觉得自己心口都被气得发痛。她恨不得重重锤自己两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如苏姐姐聪明,没有苏姐姐那样迅速反击别人的本事!
就算没有苏姐姐的嘴皮子功夫,有南宛宛的刻薄也好啊。面对敌人,南宛宛一向是可以很刻薄的!
陈雨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嘴真是没用。除了吃,似乎啥也发挥不了。
这厢陈雨蕊气得重重地跺了下脚,她旁边的南怀信却半点没有生气。
顾家兄妹有这样的想法,那是他们的事。
宛宛是他的妹妹,他肯定是要继续寻找她的。
只不过身后的陈雨蕊却不适合继续跟着他走。
南怀信回头同陈雨蕊道:“陈姑娘,我派人先送你回府吧?”
陈雨蕊松了一口气,忙点了点头。但她一想到顾家两兄妹的那套理论,就有些不放心,朝着南怀信叮嘱道:“侯爷,我觉得你还是要去找找宛宛,不要真的就跟顾……他们一样。”
陈雨蕊简直不知道怎么用词形容这顾家两兄妹。
南怀信并不知道陈雨蕊完全误会了顾家两兄妹。其实在南怀信看来,顾家两兄妹有这样的想法十分正常。
毕竟一家子才痴,是不能够以正常人的想法去理解的。
正常人眼中不正常的事情,在顾家应该算是很正常。
但这些想法,南怀信并不准备同陈雨蕊说出来。他一向是个不喜欢解释的性子。他的耐心,大概除了南宛宛,也就是在苏昭宁面前有过。
送走了陈雨蕊后,南怀信又问了不少路人,连着去寻了几处乞巧节的人群聚集地。
只不过大概他今日的霉运又发作了,每一次,他前脚才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南宛宛就后脚刚刚离开。
所以直到月上中央,南怀信也没有找到他的妹妹南宛宛。
这个时辰了,宛宛应该真的回府了。
南怀信带着忧心地往定远侯府走去。
才回到侯府门口,目光与门口那熟悉的老嬷嬷对上时,南怀信就知道,妹妹南宛宛是已经回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只要妹妹回来了就好。
不过那老嬷嬷见到南怀信的神情,可不是松了一口气。老嬷嬷并不是担心南怀信,才站在门口等待他回府。
只见那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对着这堂堂定远侯爷,脸上并没有多少的畏惧之情。
她反而是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斥责地同南怀信道:“侯爷可知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这句话,老嬷嬷问真的十分不合适。尤其是用这样的语气。
但她偏偏就这样地问出来了。
南怀信知道,这显然不是老嬷嬷要问的。这话实际上是他祖母在问。
“我有事回来得稍晚。祖母歇息了吗?”南怀信其实知道答案,但还是一如往常地问道。
老嬷嬷皱眉看了南怀信一眼,答道:“老太君一直等着侯爷您。奴婢给您领路吧。”
说完这句话,老嬷嬷也不等南怀信的回答,就径直自己往前走去。
单看这老嬷嬷性情,简直与长安侯府的下人有得一拼了。都是同样的不尊敬主子,同样的踩高捧低。
但实际上定远侯府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下人。
长安侯府的下人敢这样做,是他们的主子也踩高捧低。是长安侯老夫人也是个以利为先的。
但定远侯老夫人并不是这样。
这位吴老太君,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的长孙南怀信。
所以整个定远侯府,敢对南怀信这样冷面的,除了吴老太君本人,就要数吴老太君带过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奶娘了。
吴老太君的陪嫁丫鬟,如今当然已经不是丫鬟了。
这位走在南怀信前面,都不屑于回头看他一眼的老嬷嬷就是那两个资深的丫鬟其中一个。
南怀信对他祖母的态度也早有预料。
包括进去以后,吴老太君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跪下!”正位上的吴老太君重重拍了下桌子,呵斥道。
她目光不满地瞪着南怀信,一脸地不悦。吴老太家厉声质问面前的南怀信道:“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不等南怀信回答,这吴老太君又自顾自地骂了起来:“你堂堂一个定远侯爷,居然跑出去看什么七夕节庆。你自己去就算了,居然还带上了你妹妹。你自己想在市井中混迹,就不要拉上宛宛!”
其实看七夕盛况,实在算不上什么违背礼义廉耻,也不能说就是市井中混迹。
但是自家祖母的性情,南怀信真的太了解了。
回嘴只会迎来新一轮更加猛烈的指责。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其实这一句话,自从他的母亲过世后,南怀信已经无数次听到他祖母这样说。每听一次,心里的麻木便多增加一分。
小时候,孩童时候,他也渴望认可。但当一样东西太难获得的时候,索性将其视作不可能达成的虚幻,自己便能更快地释怀。
“你带坏宛宛就算了。可一个当人兄长的,怎么能是这样歹毒的心肠?你把她独自扔在外面,是想让她被拐子拐跑吗?你怎么就这样的蛇蝎心肠!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却是最毒男人心!”
吴老太君骂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中怒气犹不舒缓。她伸手拿过自己旁边的茶杯,对着南怀信就砸了过去。
那茶杯中的热水尽数泼在南怀信的身上。茶水带着热气,把南怀信的衣裳浸湿。
南怀信就这样,穿着湿润还散发着热气的长衫,脚步都没有挪动半步。
可是他这样退让的态度,并没有赢得这位定远侯老夫人的怜惜。
只听这吴老太君继续骂道:“歹毒!恶劣!你这个坏心肝的!你妄为人兄!你怎么就这样坏!”
“歹毒!恶劣!你这个坏心肝的!你妄为人兄!你怎么就这样坏哦!”吴老太君按住胸口的位置,一边骂南怀信,一边摆出一副十分不适的模样。
“歹毒啊!恶劣啊!你这个坏心肝的啊!你妄为人兄啊!你怎么就这样坏啊!”同样的话,吴老太君变着语气和节奏骂了整整三次。
她这些话之所以翻来覆去骂,既是因为不解气,更是因为,数年如一日,她已经习惯了脱口而出这些话。
被骂的南怀信也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自己不会迎来更重的处罚,但他也知道自己躲不过这责骂。
他祖母不喜欢他。
这件事他已经很清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