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贺德强逃跑,许岩还处于惊讶中,他根本没想过阻拦,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许岩很奇怪:贺德强放着颜倾砂这样确定的敌人不管,却把自己这个有可能争取成为盟友的第三者当做第一个下手的目标,许岩实在弄不清他是怎么想的。
望着地上的断手,他喃喃说:“太奇怪了!贺德强,他干嘛要先冲我动手呢?”
颜倾砂“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亲眼看到许岩把贺德强砍断了手,双方成了无形的盟友,颜倾砂对许岩的态度顿时显得亲和多了,她说道:“贺德强当然想杀我,不过,我和他都是圣门中人,就算我出去揭露他的真正身份,外界也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我们天阴宗在报复诬陷他。
但你不同,圣天御剑门乃是正派中的名门,你有师门和宗派庇护,谁都不敢忽视你的话。如果你在外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话,那他就很麻烦了。所以,他当然要先杀你灭口。”
许岩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候,许岩忽然心中一突:颜倾砂对贺德强的心态如此清晰,那么,她在自己面前揭露贺德强的真面目,这会不会是她的有意为之呢?她故意把贺德强的身份揭露给自己,逼得贺德强不得不杀自己灭口,坐观自己与贺德强厮杀,她好坐收渔翁之利——是否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呢?
许岩凝神观察,颜倾砂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玉容秀丽,清冷凝如冰霜,目光坦荡。
对视了一阵,许岩实在看不透她的内心,只能无奈地苦笑了——迄今为止,许岩已与三个来自大明朝的穿越者打过交道了。但他发现,无论贺德强也好,颜倾砂也好,甚至就是他一直惦记的朱佑香都好,都是堪称“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的心机深沉人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说好的,古人的淳朴善良到底在哪里了?相比他们,自己所认识的大部分现代人倒是善良得跟小白兔一般。”
许岩心有所思,望着颜倾砂的眼神就显得颇为不善了,后者立即感应到了,她立即脸色转冷,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冷冷道:“小子,你莫非是听了贺德强的鬼话,想乘人之危捡便宜?我不妨跟你明说了:我确实受了伤,但要收拾一两个像你这样的筑基期,那还是不成问题的!你真要不怕死的想行侠仗义,不妨来试试,到时候莫怪本座不给孤独老头面子!”
“前辈误会了。我与前辈先前素不相识,又是无冤无仇,何苦要与前辈为难?”
颜倾砂看着许岩,似笑非笑,语气却是锋锐如刀:“误会?我是邪魔外道,你是名门弟子,正如贺德强所说的:正邪不两立!
你难道就没想过,拿我人头回去请功,也好在正道之间炫耀一番,让名声传扬天下?”
许岩蹙眉——大明朝的修真界这帮人都是些何等凶残的脑残啊,为了这点破事都能斗得你死我活的。
“前辈您误会了,我对正邪之间的门派纷争并无兴趣,此次与前辈遭遇恰是巧合。。。我也不喜欢争斗,便是刚刚那位贺百户,也是因为他两次偷袭于我,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才还击的。。。”
许岩认真地解释着,但看着颜倾砂一直在看着自己冷笑,许岩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幼稚——自己跟她解释什么呢?
对方是邪派的大头目,被正道、同行和大明朝廷围攻追杀,是九死一生拼杀出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背叛、阴谋,经历了多少人心险恶。这样的人物,怎可能轻易被自己语言说动?自己就是说得再诚恳,估计在对方耳里也就是放屁。
罢了,既然对方不是朱佑香,那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里,许岩苦笑一声,他点点头:“前辈在此静修,我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了。”说着,他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看着许岩说走就走,颜倾砂倒是意外了:这位圣剑门弟子,他一直对自己很礼貌,哪怕知道自己身份,他依然很礼貌地称自己“颜女士”,而不是像那些正道修者那样歇斯底里地大吼“妖女”——他对自己并没有那种“嫉恶如仇”的疯狂劲头,而是把自己当做正常人来看待,这给了颜倾砂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本来颜倾砂还怀疑许岩这样惺惺作态,是要麻痹自己之后再暗算对付自己,但没想到,许岩就这样毫不留恋地走了,她倒是愣住了:在这里那么多天了,许岩还是她所遇到的第一个能交流的修真界同道。她降临此地已颇有时日了,但跟本地的土著语言不通,很多事根本没法沟通,她心里还藏着很多疑惑要人来解答呢。
迟疑了下,颜倾砂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哎,圣剑门的小子!你等一下!”
许岩都走出门口了,听到身后的招呼,他转过了身:“嗯?颜前辈?”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许岩。”
“许岩。。。圣天御剑门里,你是几代的弟子?是属于明霞谷一脉还是金鼎峰一脉?”
颜倾砂问起圣剑门里的事情,许岩就不清楚了,他只能说:“我师傅朱轩芸,是夏独孤的亲传子弟。”
“这么说来,你是夏独孤的徒孙了?”颜倾砂心中暗惊:“圣天御剑门连一个五代子弟都有筑基中阶的水准?这种不问世事的名门正宗看似低调,但实力底蕴却是着实不容轻觑啊!”
她轻声问道:“那么,许岩,你可知道,此为何地?”
听到对方问起这个问题,许岩就知道麻烦来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其中牵扯的原因却能扯到几百年前去,还牵涉到时空位面这样的诡异知识,这样的事情,岂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而且,对方对自己充满戒心,许岩也自认没这本事能让对方相信自己。
所以,他也只能含糊了:“前辈,刚刚那贺德强不是说了吗?这里是东瀛。”
“东瀛州?”颜倾砂摇摇头:“我先前曾到过东瀛州,虽然僻处海外,但东瀛州的风土人情与神州并无不同,那边居住的也是大明子民,但现在的这个地方。。。”
她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淡淡说:“这里的境况,跟我先前去过的东瀛州截然不同,东瀛州没有这么多的蛮夷土著,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不是贺德强那种笨蛋,这不可能是东瀛州。”
颜倾砂观察力敏锐,许岩知道糊弄不了她,他叹了口气,问道:“前辈,您抵达此地,已有一段时间了吧?难道您就没跟当地人问过吗?”
“我受伤后抵达此地,在此修养已有一个多月了。见到本地的土著被天灾围困,我顺手庇护了他们,救了一些人,但不知为何,却寻不到返回神州的光门了。
此地蛮夷感恩,对我颇为恭敬,厚加供奉。只是大家语言不通,无法沟通——我也问过他们,但他们瞠目结舌,无法理解。
这些日子里,我只碰过两个大明朝的人士,便是你和贺德强。虽然你是正道,我属于圣门,但大家既然一同沦落被困在此,倒是可以暂抛门户之见,互通消息。”
这时候,许岩已经明白颜倾砂委婉的求助之意了——贺德强是敌人,她是不可能跟他交流探讨的,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向许岩请教了。
他心中好笑:这天阴宗的圣女真是个好面子又好强的人,她就算要向自己求助也不肯老老实实地放下身段——可惜,她猜错了,其实自己也不是大明朝的人。
他反问道:“前辈,依您之见,您觉得我们这是在哪里呢?”
颜倾砂沉吟道:“难道,我们是在帝国边疆的某个边荒州郡?”说罢,她已是自己否决了:“不可能。便是再蛮荒的羁绊州郡,也该有边军驻扎,也该有军情驿马通报。眼见如此巨大的天灾,朝廷怎可能放纵至此,不见官兵前来镇压,也不见有修行中人前来除魔。”
许岩点着头,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前辈言之有理,此事甚违常理,我亦是想不通啊!”——如果自己直截告诉对方真相,颜倾砂肯定是不信的,许岩干脆也懒得费这个口舌了,他干脆就装糊涂了。
颜倾砂微蹙秀眉,撇了许岩一眼——她虽然修为大跌,但也是曾经炼成过金丹的人物,识觉敏锐远超一般筑基期修士。现在,直觉告诉她,许岩的这番话不尽不实。
看这个小修士悠哉悠哉、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多半是知道此地真相的。
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家伙罢了,居然敢当面欺瞒自己,实在太过放肆。
小家伙先前帮自己打发了贺德强,看在这个份上,自己本还想放他一条活路的,但这家伙不知死活,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装腔拿乔,那就欺人太甚了——真以为圣门中人是好欺负的吗?
颜倾沙暗暗下了决心:待探明真相、寻得回家的道路后,自己定要杀了许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