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严早就在这边严阵以待了,她让邓艾在门口迎接,自己则不动如山地坐在屏风前的矮桌前,等候黄忠的到来。屏风的另一面,黄叙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父亲没来之前,他在寇严面前,梗着脖子表示父亲来了就要她好看。但父亲真的来了,马上就要进来见他了,他又心生胆怯了。
父亲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偷了他的弓,偷跑出来被俘了还卧床不起的事情。这么丢脸的事情发生在一代名将黄忠的儿子身上,简直就是毁了父亲一世英名,给老爹脸上抹灰的节奏。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老爹的脚步声都能听见了。黄叙下意识地拉高毯子,想要把脸盖住。
屏风这一边的寇严不知道黄叙正在闹别扭,她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起身轻笑了一下,隔着屏风对里面说了一句:“黄小公子,你的父亲来了,我等着他来找我算账……”
还没等他说完,寇封和黄忠就已经到了门口。黄忠撞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儿子:“叙儿呢?”寇严迎上几步:“老将军莫急,令公子在这儿恭候您多时了,您请!”
黄忠顾不得问寇严是谁,顺着他她的手势转过屏风,真的看见儿子躺在行军床上,神色惊惶。
寇严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和寇封邓艾一起,站在了原地。隔着一道屏风听着里面的动静。寇封长出一口气:“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如此。”“师兄与老将军交手了?”寇严紧张道。不是和你说要恭恭敬敬把人领进来,不要起冲突的么?
“没有,别说你嘱咐过我,就算没有,老将军气势摆在那里,我哪儿敢啊!”寇封小声道。“既然如此,师兄是被老将军的气势镇住了?”寇严松了一口气:“也难怪看,老将军戎马一生,在刘荆州身边的日子就比你还年长了。哎,魏文长奉命而来,没想到竟牵扯到了老将军身上。”
寇严装模做样地叹气:“我原想着,老将军德高望重,定不会与寇七这样的小人为伍,却忘了他是那太守刘磐的部将,他若是奉命来攻,我们焉有抵抗之力。”
这边叹着气,里面黄忠眼见儿子好好地躺着,似乎精神头还比离家前好了些。满腔的焦急顿时转变成了怒气,这个死小子,仗着娘亲的宠爱,仗着自己身体孱弱到处惹是生非。现在好了,把自己整成俘虏了,真是坑死老爹了。
老爷子气得不行,但儿子实在是太孱弱了,他生怕自己一怒,儿子承受不起,被吓死了。无奈之下,强压着怒气,也没多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顺便轻轻地瞪了一眼儿子,转身走了出去。
寇严和寇封以为父子相见,总会有些话说,没想到黄忠进去,没两分钟又出来了,什么话都没有,两个人愣在当场。
黄忠一出来,立刻就从父亲的角色脱了出来,目光再次落在寇封的身上:“你救了叙儿,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你败文长,伤我士卒的事,老夫不再追究。你把文长叫来,老夫带走,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此言一出,霸气无边。寇严和寇封对视了一眼,寇严忽然发现,这是最好的结果。在绝对强势的人物面前,自己有什么小计谋都没有用,根本无法和黄忠说上话。
心里有些不甘心,一时间却又无计可施,恰在这时,却见自己的婢女瑶琴端着盘子进来,顿时眼前一亮,暗道一声:来得正好!
于是,她故意上前一步:“将军真是心急呢!您难道想就这样带走他么?他的药还在这儿呢!”说罢递了个眼神给瑶琴:“快去!”瑶琴转过屏风,伺候黄叙用药去了,黄忠的视线这才落到寇严身上:“你又是什么人?”
“小女寇严,见过将军!”寇严自称“小女”,却是给黄忠作了个长揖:“小公子病情危重的事,原本我与师兄并不知情,是魏军候手下降卒来报,这才派人前去接了过来,当时小公子的病情已是十万火急。”
“你这女孩儿倒是有趣。”黄忠似笑非笑地听着,听到这里,说了这么一句:“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寇严几乎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说了两个字便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竟然已经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若是顺着往下说,要说什么?说我们救他不易,你不能就这么带他一走了之,至少也得放句话,哪怕只是保证作壁上观也是好的。
不行,现在已经不能这么说了。寇严的脸色微变,头一低,再抬起:“我们能把小公子救回来非常的不容易,您若是就这样带他走,我们就白费心了。”
“小姑娘,你的意思是……”黄忠好笑地看着寇严,到底是孩子,心直口快,藏不住心思。那寇封已经被自己震慑住了,自己要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丫头却是不知者无畏,竟敢跟老夫谈起条件来了。
“小女子的意思,将军您也太心急了些。如今所见,小公子现在卧病,无法脱离床铺,需一日三次用药,方可稳住病情。您从太守府而来,能那么快,想必是连营帐都没立起来的吧?
不如就在我这营中稍待片刻,等您把营立起来了,军医到了,到时候我们再奉上药方和足够的药材,为了小公子好,也算是我们好事做到底了。您看如何?”
“小姑娘,你说得有道理,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黄忠轻哼了一声:“你这么为叙儿考虑,叙儿和文长都是你们的俘虏,你能这么关心他,倒教老夫意外了!”话是对寇严说的,眼睛却没在看她,而是落在了寇封的身上:“娃儿,你这师妹小小年纪,心地倒是颇为善良啊!”
————————黄老爷子,您就悠着点儿吧,以后还得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