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彦辰心如乱麻,脑如混沌。与清漪四目相对,却未能看到清漪多余的情绪。
“够了!”
上官彦辰喝道。
继而他又说道:“清漪,你过来,有些话我们当面说清楚。”
清漪道:“我又不聋,站在这里便能听清楚。”
上官彦辰被她这么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
“你曾经在山林之中救过我,但是你将我带走,害我几乎背井离乡。你兄长将我砍至重伤,阿珩取了他性命。你的护卫将我从城楼上一掌击飞,若没有师伯出手相助,我与阿珩早就下了黄泉了!”清漪声音忽然提高,牵扯到了心口处的疼痛,她秀眉颦颦,怒道,“师傅杀他,也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半分!”
上官彦辰见她大有将死去的殷循拉起来鞭尸的心思,不由得说道:“这些话你不必说,我并不曾怪你,哪怕被杀的人是殷循……”
呵,清漪心中再次回荡着数声冷笑,他此言难道是想让她感恩戴德吗?眼角不觉带了三分凌厉,与陌宁泛狠的神态简直如出一辙。
“上官彦辰,我说这话是想告诉你,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紧接着传来了宝剑出鞘的声音,众人听得一阵心惊,凝神去看,只见那尚方宝剑被清漪甩进了脚下坚实的泥土之中,仅有剑柄还在外头!
“他日沙场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清漪转身,再不看上官彦辰一眼。
继而对着陌宁等人说道:“咱们回去。”
没有军令发出,北荻士兵无人敢上前阻拦。
轩辕珩早被陌宁带来的人扶到了马车里。清漪凝神看去,发觉杜宁安也来了。杜宁安的眼神似乎在不住打量着陌白。清漪无暇多想,走了几步,却看到了不远处的余钧彤。
她竟没走!
清漪看了她一眼,漠然而回。
众人皆走,轩辕瑒将深入泥土中的剑拔了出来。本来准备还给清漪,一看之下却愣在原处了。
清漪双手握住剑鞘的样子,他不是没看到。这把剑剑身竟然与剑鞘做的一模一样!通体黑色,龙凤呈祥。
是尚方宝剑!
缓过神来的轩辕瑒觉得头脑中仿佛涌过无数惊雷,清漪如何会有尚方宝剑?印象中他那父皇虽然对清漪的确有几分喜爱,但也不至于将尚方宝剑赐予她吧。看着清漪的背影,再看着那个隐世奇人陌白。轩辕瑒好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众人都在外后走,只有余钧彤兴冲冲跑了来。她当即抓住轩辕瑒的胳膊,说道:“阿瑒,咱们赶紧回去吧。”
轩辕瑒想起方才清漪之语,心中不禁犯疑。一边走着,一边问余钧彤道:“钧彤,你是如何被那北荻的五王子给抓去的?”
余钧彤早已想好应答之策,但是她还是鼓起嘴,撒娇道:“我要你猜。”
轩辕瑒道:“我着实猜不出,也不想猜。你若愿说,就径直说罢。你若不愿,我不问便是。”
在城楼上轩辕瑒还与她深情款款,怎的忽然便变成现下这种冷淡样子?余钧彤不知其中缘由,又生怕轩辕瑒知晓她与上官彦辰暗中往来之事,只得打着马虎说道:“那晚我心情不佳,就一个人出去走了走。却不想越走越远,等我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北荻那些蛮夷给围住了。”
她忽然抽离自己的手,将袖子捋了起来,一脸委屈道:“阿瑒,你看。”
那如莲藕般嫩白的胳臂上,几道猩红的印痕分外醒目。
轩辕瑒道:“好了,我知道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余钧彤傻眼了,若是往日,轩辕瑒纵使内心里不关心,面上也会敷衍几句。然而现在,他对余钧彤的态度就像是对陌生人那般疏离。这让余钧彤摸不着头脑,甚至愣在原处许久。
“郡主还不走,莫不是要留下来与五王子好好叙叙旧?”
余钧彤这才发觉她竟然停在了杨骁面前。看着杨骁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余钧彤心中着实恼火。
“原来是你——”
她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骁道:“请恕我听不懂郡主这话。”
余钧彤索性撕破了脸,恼道:“杨骁,你少在这里装蒜。如果不是你在阿瑒面前搬弄是非,他怎会不理我?”
杨骁发出一声长笑,道:“大丈夫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不妨说一句明话,阿瑒未必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丑事。他不理你,与我无关。”
轩辕瑒见余钧彤并没有跟上来,转身去看。却见余钧彤与杨骁二人,一个杏目圆睁,一个皮笑肉不笑。他走了几步,折返回去,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的不悦更甚,于是他出言道:“钧彤,你莫要对阿骁无礼。我不过是今日心情不佳罢了。”
余钧彤自动将前半句忽略掉了,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心情不佳?方才在城楼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钧彤!”轩辕瑒不自觉地吼了一声。
余钧彤再次傻眼了,眼圈一红,泪盈于睫,看起来楚楚动人。
“我今个心里头乱得紧,你就别再多问了。”
轩辕瑒无比烦躁。
余钧彤没有再问,也没有对着旁人发火,只是静静地跟在轩辕瑒身后,走向那早已备好的马车。
西陵众人回去之后,北荻这边的诸人还站立在原处。尤其是上官彦辰,他的心似乎随着清漪那句“恩断义绝”而陷入了无边的空洞之中。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知道左腿处隐隐作痛,才听到旁边的樊符文说道:“殿下,该回去换药了。”
他受伤的左腿还在医治之中,虽然复原的可能性极小,但总还有希望。当初自断其腿,以恒远的身份进入西陵军营,皆是他自愿,无人逼迫于他,所以今日这种种痛楚也自当承受。对于清漪也是如此。没有人逼他对清漪好,也没有人逼他带走清漪,可是他就是想将她彻彻底底地留在自己身边。因而他不得不设计伤她身边之人。今日清漪与他决裂,也全是他一手导致。这种恩断义绝的痛苦,也自当默默忍受。
他终于将目光收回,回道:“那便回吧。”
“殷统领怎么办?”樊符文试探着问道。
“殷统领以身殉国,我定会亲自禀告给父王,求以厚葬。”
樊符文看着躺在地上的殷循,又看看失魂落魄的上官彦辰,心中不觉怅然道:“殷统领说的果真不错,这红颜都是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