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清漪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与余钧彤(这个猪一样的队友)共进退。她看着站在城楼另外一个角落的叶孤城,再看着城内那重重把守的士兵,若想全身而退,怕是机会寥寥了。
紧锁的眉头之间布满了愁云,连应敌之策都想不出半分了。
“二小姐,”余钧彤忽然拉住了清漪的手,“以往之事,是我心胸狭窄,望你不要记挂于心。阿瑒他,他对你的事情一向上心,在你失踪之后,更是倾尽全力……”
余钧彤说到此处,不住窥看着清漪脸色,却只看到了平静如水。
“往事无须再提,我只想着平平安安回到故土。”清漪已然得知杨骁是由轩辕瑒派来,然而心中却并未多余感觉。她自然不相信轩辕瑒如上官彦辰所说那般,对她是“难舍旧情”,然而轩辕瑒到底是何用意,清漪无暇细思。生死难料,眼前之事最为重要。
余钧彤还欲再说,便见上官彦辰带着一队士兵上了城楼。
天已大亮。
朝阳初升,云蒸霞蔚。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留在北荻。只要你肯留下来,这仗不打也罢。”上官彦辰已经来到了清漪面前。
上官彦辰虽然只穿着寻常衣裳,却挡不住通身的贵族之气。他虽然比不上轩辕珩面容俊美,轩辕瑒温文尔雅,清凌英俊爽朗,但也算得上是眉目分明了。此时,眼眸之中仿佛有一江春水轻柔泄出,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旖旎。
若是上官彦辰语气不善,清漪几乎能够毫不犹豫地拒绝。然而他此语更多像是在请求,清漪倒是有些犹豫了。
只要她肯留下来,这仗不打也罢。多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啊。
只要她接受了这条件,两国之间的恩怨从此将不复存在,征战的士兵就可以回归乡土,安宁平静的生活会重新开始。但是,她就此要远离故土,作别所有的亲友,此生不复相见……还有轩辕珩,这个拿一颗真心来爱她护她的男子,将会与她再无一丝联系。不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都会娶妻生子,彻彻底底地忘了她……
夏若昭,清漪的头脑中忽然冒出夏若昭的影子来,若是她离开此处,怕是那庄平县主夏若昭便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吧。毕竟,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清漪心口处一阵剧痛,不,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如果她能回去,她宁愿与轩辕珩并肩作战,五年也好,十年也罢,她都情愿留在边境!
“二小姐,五王子待你情深意重,你便允了吧。”
骤然有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漪竟然微微错愕。此时将灼灼目光投向她的人,不是余钧彤,还能是谁?一股凉薄的滋味悄然滋生于心,清漪冷笑一声,方才还信誓旦旦要与她共同进退,现下就巴不得将她推出去了。
好,真好!
“承蒙错爱,清漪却并无济世之心,只愿回我西陵故土。”
清冷决绝的想法顺口而出。
上官彦辰见她思虑良久,以为此事尚有转圜之机。此事听到清漪拒绝之语,如同遭遇晴天霹雳,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好!好!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怪我了。”
清漪转过头去,再不看上官彦辰。余钧彤一脸的不可置信,嚎啕道:“沐清漪,枉你平日里装什么忧国忧民,没想到你竟然不愿意为国牺牲!若是皇上知道了,定是要为你蒙羞。”
清漪冷声道:“既然郡主愿意,那不如自己留下来?或者郡主亲自上战场为国捐躯?就算是皇上感到蒙羞,那也是皇上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你说我是太监?”余钧彤眼睛瞪得比鸡蛋还要滚圆。
“你莫要侮辱太监。太监尚有三分头脑,而你,”清漪稍稍一顿,才接着说道,“而你,连太监尚且不如。”
清漪话意虽重,语气却极为平淡。余钧彤暴跳如雷,已然忘记了自己的生死还被别人拿捏着,便要与清漪火拼。
上官彦辰看到此景,几乎要为清漪之言拍案叫绝。她是良善之人,却并非一味良善。对于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她不会一味忍受,而是就地反击。旁人或许会畏于权势,她却不会。在她眼中,喜欢与厌恶有着鲜明的界限,不会因为任何的外物而改。
这便是真实的沐清漪,也是上官彦辰青睐之处。
“来人——”
上官彦辰的声音打断了余钧彤接下来的动作,她晃过神来,看着上官彦辰。
“将她们两个绑上去。”
平静的声音里,含着威势。
很快,清漪与余钧彤都被绑在了柱子上。
悬空而立,清漪不由得往下望去,头脑处一阵眩晕。她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静静调息着。
清漪身上的大穴皆被上官彦辰封住了,行为虽不受限,但却无法使用内功。否则,方才那些士兵根本没有办法近她之身。
“将城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上官彦辰的声音随风传入耳廓。
要来了,终于要来了!上官彦辰布了很久的局,终于拉开了序幕。阳光比初时灿烂许多,泛着金色的光芒。清漪忍着眩晕看着那人影缓缓朝着城门口迫近,她内心无比清楚,这无疑是一场拿生命作为赌注的豪赌。
她心中并没有必胜的信心,但她依旧愿意一赌。
时间如乌龟爬行那般慢,清漪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两声……一直到自己也记不清多少声了,那城楼上才多出四条身影来。
“漪儿!”
轩辕珩健步如飞,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柱子旁边。
“阿珩。”
清漪垂首望着轩辕珩,分明还是旧时模样,却沧桑不少。相隔不过数十日,却好似已过许多春秋。
轩辕珩来不及与清漪多说,将手中所提之物径直朝着上官彦辰抛了过去。
“里面是五千金,你这便将漪儿放下来。”
然而上官彦辰却没有接,那裹着五千金的包袱从半空中滚落于地,并一路蜿蜒,到了城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