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着实是委屈了。
向云天道:“你是担心他对宁王殿下会有所动作吧。”
清漪一愣,自己的心事被人揭穿,反倒是不知该不该承认了。
向云天面上全是温和,没有一丝的狡诈。但是他帮清漪的目的何在。已经拥有了防人之心的清漪,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向云天见清漪不说话,便说道:“你不必多想,我与你父亲师出同门,都是神谷门下云字辈弟子。只是我二人一个好文,一个好武。后来入朝为官,唯恐旁人闲言碎语,这才隐瞒了联系。莫说你不知,我向家子弟也知之甚少。故而,能帮你一点,我便会不遗余力。再说了,宁王殿下是我一手教大的,我也不能看他白白置身危险之中。”
清漪早便听过神谷之名,那是一位奇人,武艺上出神入化,才学上学富五车。怪不得当年朱雀门之变之时,沐云霆能够抢先攻占,并称为护国大将军。原来是出自名师门下呵。
亏得清漪还在揣摩向云天的用心,真真是羞愧难当。
“师叔,清漪……”
向云天不以为意,道:“无妨的。”
清漪见向云天这般,便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的确是担心余首辅会对殿下不利,而且总觉得他不去前线,好像是在筹谋什么。”
向云天道:“的确,首辅这个人心思缜密,我已经向皇上说过许多次。然而你也知道这天下讲究的是制衡之术。师兄手握兵权,就算是毫无异心,皇上也不会任由他一方独大。所以,纵然余首辅再多不是,皇上还是会忍了他,让他与师兄两方旗鼓相当。”
他继续说道:“莫说是你不放心,我与他同朝为官这么多年,都不能看穿他的行为。既然大家都不放心,索性我也留在这金门关之内,也好监督着他,免得他生了坏心来。”
清漪忙道:“师叔,你一个人能行吗?”
语言之中,尽是关切。
向云天爽朗一笑,“我虽然武功不行,但也足以自保。再说,我与余首辅并无深仇大恨,他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就算他明目张胆,也得有那个本事才是。”
也是,都是经历了前朝之乱活下来的,又在西陵王朝摸索滚爬了这么多年,谁还能没有个自保之道呢。也就是清漪,整日里白白担心,一腔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她勉强一笑,道:“那师叔便保重了。”
话已至此,向云天却招呼清漪靠近一点,低声对她说道:“你到了前线之后,一定要提防着溧阳郡主。”
其实不必向云天提醒,清漪也知道。
她假装不知,问道:“为何?”
向云天却笑得如同狐狸一样,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狡黠来。
“二小姐那日凭空以余首辅作为要挟,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吗?我不过平白提醒二小姐一声。”
清漪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她真是自作聪明,原来自己的每一个用心,都被旁人看的清清楚楚。
她一窘,只说道:“师叔……”
向云天不再玩笑,便说道:“好了,你再歇上一歇,等下要出发了。”
说到出发,向云天与余石均留在了金门关之内,那一千轻骑也随着余石留下了,而轩辕良和和陌宁派来的暗卫,清漪尽数留给了轩辕珩。现在她身边只有红樱一人。真真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清漪应了。
向云天便不再打扰她了,准备离去,却又听得清漪说道:“师叔,既然你我是师侄,以后没人的时候,您也别叫我‘二小姐’了,像爹爹那样叫我名字便是了。”
这些小辈在他眼中,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好,漪儿。”
清漪觉得心下一阵温暖,没有想到在这里,她还能感觉到少有的温馨存在。若是能够平安回去,她定要去向家,好好拜访才是。
向云天说完之后,却又踌躇了一番,终究还是选择对清漪说道:“漪儿,我家老三也在军中,他性子冲动,你去了之后提点着他点。”
向家的三公子,那不就是向笛吗?
向笛与轩辕瑒交好,早在轩辕瑒作为副将出征的时候,向笛便与向云天大吵一架,不管不顾便跟着轩辕瑒来到了前线。
作为父亲的向云天气个半死!
然而为人父母,却还是不忘为他考虑周全。这不是,他在金门关之内仍不忘委托清漪对向笛照顾着点。
清漪想起之后向云天不露痕迹地照顾自己,不仅仅是出于师侄之情,恐怕还是故意卖好给沐云霆,好让沐云霆看在以往以及自己照顾清漪的情分上,也能适当地照顾一下向笛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清漪心上感动,道:“师叔放心便是了,我与向三哥既然是同门,必定会向自家哥哥一般照顾。”
向云天又对着清漪一顿好谢了。
眼下已过正午,清漪与红樱吃了些东西充饥,便上路了。二人骑马一路飞驰,很快便到了延绵不绝的军队之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无数的帐篷之中并不曾有人来往。只剩下寥寥几个小兵守着。清漪说明来意,那小兵却懒散道:“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那就请进吧。”
这军纪,一点都不像是沐云霆亲自**出来的士兵。这么容易便放人进去,看来这军中奸细定不会少了。
清漪皱眉,和红樱一同进去了。
二人牵着马匹,走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没。清漪越发疑惑,难道都去对决去了?不对啊,两军对垒,也不至于大部分人都出动啊。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瘸腿的士兵,红樱便上前问道:“敢问小哥一句,这士兵都去哪儿了,还有沐将军的帐篷在哪里?”
那小兵警惕性地看了一眼,红樱忙道:“我们是皇上派来的。”
清漪见他倒有几分的警惕之心,便把轩辕良和亲写的那道圣旨取了出来。那小兵看了之后,方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特使莫怪。”
原来轩辕良和早在排遣清漪出关之时,便已经下了圣旨,封清漪为特使,可以不受这军纪的束缚。
清漪道:“无妨,你且回答方才的问题吧。”
那小兵回道:“回特使,今日郡主在军中抓到了一个奸细,现下马上到了行刑的时刻。众位将士都在观看呢。至于沐将军的帐篷,特使现在要去吗?”
清漪一听抓到了奸细,来了精神,道:“就先不去沐将军的帐篷了,你先带我们去刑场吧。”
见他行走困难,清漪便问道:“会骑马吗?”
那小兵忙道:“会会会,会一点。”
“那你骑着马吧,可以好受一点。”
那小兵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多谢特使,不过就没有多远,小人早就走习惯了,不妨事的。”
清漪见他坚持,便不再说了,又问他这腿伤的由来。那小兵说是不久之前上战场不小心弄折的。他虽然笑着,但是清漪感觉到了几分的凄楚在其中。
“等到战事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清漪满怀憧憬,然而她亦是明白,就算战事过去,新的事情又会纷至沓来。这一生,怕是很难平静了。
和那小兵说着话,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清漪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那小兵都一一说了。
原来他叫恒远,家居风弦。清漪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又说了一些话,终于到了刑场。清漪与红樱把马匹交给了恒远,便要仔细看上一看,这到底是如何处置奸细的。
只见那高台之上站着、坐着的都是人,想必沐云霆和清凌都在上头吧。而那奸细在正中央跪着。他的头发胡乱散作一团,甚至连脸都遮住了。
相隔甚远,清漪根本便看不清台上有哪些人。而四周,层层叠叠全是攒动的人头。恒远系好了马,又走到她二人跟前,一路为她二人开道。挤挤攘攘,总算是挤到了前面。
清漪看到沐云霆和清凌在上面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还有什么事情比再见他二人更让人激动的呢。她虽然早便猜到清凌无恙,但是不能亲眼看见,总不能放下心来。
清漪这些总算能够放心了。
同时,清漪也看到了轩辕瑒与溧阳郡主。条件艰苦,然而溧阳郡主的红色貂裘上依旧是那般干净,甚至是一丝尘埃也不染。而轩辕瑒,他正襟危坐,真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
清漪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一片麻木。
清漪又去看那个奸细,只见那奸细跪在那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倒像是个女子似的。她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必死,所以连反抗都没有了。
此时已到傍晚时分,溧阳郡主不耐烦道:“时间到了,行刑!”
身边的彪形大汉拉开了铡刀,将那奸细推到了铡刀之下,眼看着铡刀一点一点落了下来。清漪把头转向了一旁。
清漪虽然也见过不少的死亡,但是这等残忍血腥之事,她还是不忍心看下去。
就在那铡刀快要完全落下去之时,清凌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它抬了起来。继而把铡刀下面的人拉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对着沐云霆说道:“将军,萃浓不是奸细,还望将军明察啊!”
清漪一听到“萃浓”二字,全身如同雷劈一般,不由得看了过去。那个小小的人,此时正被清凌拉住了手,跪在地上。清漪只能看见两个背影,但是仔细看来,那人却是萃浓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