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良和走后,众人都长舒一口气,尤其是龙玉澈夫妇。
他二人作为东道主,却一直很少说话,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招惹来无尽祸端。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好在现下只剩下自己人了。清漪这才知道佟彰为何会出现在玉王府中。
佟彰以神童之名,得封九品县令。过年之时终究是要回到父母身边的。既回沧禁,又早已听闻玉王爷写的一首好字,佟彰怎能不拜访。
这一来二去,佟彰发现龙玉澈平日里不过是藏拙罢了。他分明是文武功皆宜的。心生钦慕,便再不肯走了。
轩辕良和自然知晓这件事。不仅于此,龙玉澈府内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但是他并没有阻止这些人与龙玉澈相交,他反倒是想看看龙玉澈到底有没有什么行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龙玉澈纵使没有复国之心,轩辕良和也不会对他放松一丝警惕。
旁的且不说,就说轩辕良和走之后的事情罢。
轩辕珩听佟彰说起有人与清漪十分相像,此刻得了机会,便问道:“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
佟彰虽小,却是极为聪慧,一下就明白轩辕珩所说之事了。他仔细想了想,方说道:“姓木,单名一个芜字。”
清漪暗自感叹他记性真好。
轩辕珩念道,木芜木芜,这个名字他虽不记得,但是却无比熟悉。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在哪里听到过。忽然,灵光乍现似的,他想起除夕宫宴那日,在湖心亭之中,他那七哥轩辕瑒口口声声叫着“芜儿”。当时他对这个名字并无深想,只知是彼此之间的称呼罢了。
现下里想起来,清漪姓沐,木芜可不就是清漪吗?
在清漪初初归家之后,清凌便向轩辕珩提过自家二姐女扮男装之事。此刻他心下了然,只笑着对清漪道:“漪儿,你还不准备告诉咱们的小神童吗?”
清漪暗笑自己的那档子蠢事。
又听到轩辕珩这么一问,知晓轩辕珩已经猜出七八分来了。
她看着佟彰迷茫的眼神,终究还是开口道:“你到底是想认出我,还是想问一问你萃姐姐在哪儿?”
佟彰见她提及萃浓,便知自己是认对了人。怪不得他觉得清漪那般细皮嫩肉,几乎比身为女子的萃浓还要白净几分。原来是女扮男装来着。他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清漪微笑着点了点头。
佟彰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激动地拉住清漪的手,问道:“我萃姐姐去哪儿了,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轩辕珩眼中并没有孩子与成年之分,他只看到佟彰是个男人,虽然是个未成年的男人,那也是男人。他毫不犹豫地将二人的手分开,酸溜溜道:“男女有别,你不准拉漪儿的手。”
一旁的龙玉澈和林妙楠都笑了起来。
佟彰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道:“姐姐莫怪,是我冒犯了。”
清漪道:“你自不必理他。”
轩辕珩也不恼,他就是看不得旁人拉清漪的手,他自己的女人还没有拉过几次,怎的便容许了旁人占便宜呢。
佟彰提醒道:“方才的话,姐姐还没回答我呢。”
被轩辕珩那么一打岔,清漪的确是忘了回答佟彰,她笑道:“我这记性,是越发不中用了。你想见萃浓,这段时间怕是不能够了。萃浓她偷偷去了战场。等她回来了,我再带你去找她吧。”
去了战场!
佟彰几乎是一个激灵。
他一直想跟着萃浓学功夫,甚至都不知道萃浓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一个女子如何去得了战场,莫不是想要效仿木兰替父从军来着。
“萃姐姐为什么要去战场?”
佟彰几乎是脱口而出了。
这……这让清漪如何说得出口。
她想了想,道:“萃浓她自幼爱武,此次更是瞒着家人奔赴疆场。你也不要担心,她武功高强,自然不会有事的。”
她这话不知到底是在安慰佟彰,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是比任何人都要关心萃浓的,在意萃浓的安危。前日接到了沐云霆的家书,可是却没有收到萃浓的家书。清漪心下着急, 又不能传书去问沐云霆。无奈之下,她只得暗自焦急。轩辕珩还安慰她道,不过是萃浓识字不多,又在军营之中,传递消息难免有所不便罢了。既然已经到了前线,必定有保护自我的法子,要清漪暂且放宽了心。
清漪如何能够放宽了心。
此刻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旁边了。
佟彰木木道:“是,萃姐姐武功高强,自然不会有事的。”
紧接着,清漪轻描淡写地向佟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讲述了当初在梨花落遇到佟彰的始终,以及自己女扮男装之事。
林妙楠听后,不禁感叹道:“若是我们也能出去走一走,见见外面的世面就好了。”
原来,这林妙楠是轩辕良和亲自指给龙玉澈的,她不过是南方一个小小部落的女儿,原是要进宫的,轩辕良和嫌她身份卑微,又出身狄夷,故意指给了龙玉澈,要暗地里羞辱一番这末代皇帝。龙玉澈本也不想娶她,无奈寄人篱下的日子只得苟且。却不想林妙楠十分聪颖,龙玉澈教过的东西她一学就会。二人彼此扶持,勉强度日之中平添了几分的乐趣。
龙玉澈见古诗中有“松柏不可待,楩楠固难移 ”之句,便为她改名“妙楠”,试图以楠木的气节来见证二人坚贞不移之心。
林妙楠与龙玉澈恩爱和谐,困守在这玉王府里,也算的是琴瑟和谐了。只是妙龄的女子,谁不向往外面广阔的天空?对于龙玉澈来说,他穷尽一生怕也是满足不了林妙楠这个低微不过的愿望了。
清漪见她说的可怜,便问轩辕珩道:“等到春暖花开,咱们便带上玉王爷和嫂嫂一起出去游玩吧。”
轩辕珩本也做不得主,只是清漪开口了,再难办的事情,他也要尽力一试。
他宠溺道:“你说什么都好。”
林妙楠听得此言,忙问道:“当真?”
清漪见她平添几分可爱,笑道:“自然当真。”
就这样,几人说定了一起出游之事。林妙楠十分开心,大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感了。轩辕珩得了亲近清漪得机会,心中便是大喜了。
作别龙玉澈一家,清漪与轩辕珩坐在轿撵之中。二人并肩而坐,少不得彼此接触。清漪有些尴尬,甚至连话都不曾说了。而轩辕珩感受着清漪得气息,心中却是满心的欢喜与自得了。
轿子行了很远,才听清漪说道:“你一早也知道‘金玉良缘’是不是?”
轩辕珩见清漪这么一问,心下了然,知道她依旧是对“金玉良缘”一说耿耿于怀,立即安慰道:“父皇经常那样说,我自然也听过。不过从来没有将这等子虚乌有之事放在心上。”
他见清漪面色阴沉,十分难看,便继续说道,
“若说钧彤姐与七哥是金玉良缘,你我岂不是木石前姻吗?”
清漪自然是听过的,《石头记》中所载宝黛二人由前世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灌溉之事演变为今生的还泪之说。宝玉与宝钗是世人眼中的金玉良缘,而与黛玉,却是木石前盟。
轩辕珩以木石之说,来表明自己心迹,倒是让清漪有些许的感动了。
清漪说道:“你混说什么,整日里不务正业,尽说些浑话!我都替你臊的慌。”
轩辕珩也不恼,只是继续说道:“我从玉,你别名‘木芜’,‘芜’可不是从木吗?你我便是木石前姻。”他浅浅一笑,比女子还要娇俏,道:“难道这些混书你不曾读过?若你不曾读过,又怎么立马明白了我的用意。漪儿,你只是不说罢了。”
清漪被他看穿,一时之间倒有些面红耳赤了。
轩辕珩捉了她的手道:“你这个女人,虽然脾气差了些,才学上也算不上精通,但是总算与我有些共鸣之处。还是凑合着和我过一辈子算了。”
清漪见他说的勉强,却字字真心,若是不曾喜欢过一个人,她几乎便要沉醉在轩辕珩少有的温柔之中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你就使劲打趣我吧,这话不晓得对多少人说过了。”
轩辕珩郑重道:“这话我从未与人说过,你是头一个。”
他说的认真,不似在做假。这让清漪想起很久之前,她与灵渊相识之初,二人并肩走来梨花落的街道之上,灵渊夸她好看,她便顺口问道,“这话你对多少女孩子说过了?”
当时的灵渊特别认真,道:“芜姑娘是头一个。”
时光易逝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当时以为亘古久远,却不想早已物是人非了。
现在面对着轩辕珩同样的话语,清漪几乎要笑出声来了。男人的话语总是靠不住的。她不认为灵渊友多么欺骗她。那时的灵渊是真的喜欢她,现在也是真的不想与她在一起,仅此而已。轩辕珩也是这样,现在的喜欢固然是真的,只是不知多久之后,便会任由往事随风,甚至连是谁都想不起了。
她再也不想动心了,不想时时刻刻去猜忌什么了。既然和轩辕珩成为夫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就不动不伤,无畏无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