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要生起气了,瞋目裂眦,血气上涌,怒发冲冠,别说不认儿子,亲老子都不认。鲁来银本来就是一逼变态了的主儿。一生起气来,但凡见者都是吓得退避三舍,生恐被其波及。
众人见他一板子打下去,鲁定风已然吐血。可他仍没解狠,抬起手,将厚厚的钢木板子扬得更高,眼见着这一板子再下去,鲁定风不死也会半残。众人都是屏着声息,侧目不敢看。就听到一阵破风之声后,那板子却砰地一声,猛地拍在身上。一阵沉闷的声响之后,人们隐隐听到一阵骨裂之声。
这一声闷响让原本就很安静的祠堂静得几乎静成了真空,人人都跟中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定在那里。连鲁来银也定在那里,人们一一回头看,鲁来银那一板子已然打了下来,只是这一板子没打着鲁定风,却被文允述用手拦着,半途挡了下来。而那骨裂之声,显然是从文允述那儿传出来的。
人们再次愣了,文允述慢慢抬起手臂可到半途,他倒抽了口气,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鲁老太太、叶灵凤等人在一干人的搀扶下,闻讯过来救驾,他们一进祠堂刚好看到这一幕,鲁定风慢慢回过头,他看着文允述垂下的臂膀,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祠堂里又一次静了下来,突然,叶灵凤大叫了一声,“还不快叫大夫!”
这一声似里号响,让安静的祠堂再次沸腾起来,许多人围在鲁定风身边,装模作样地像是想救醒他。鲁老太太举起龙头拐杖蹒跚地向着儿子鲁来银挥了过去,但是很快被人拦了下来,老太太一边挣扎着挣脱那些阻止她的人,一边骂着,“你个逆子,你想打死我孙儿啊,下手这么狠,别人还虎毒不食子,你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你个不孝子!你连我也一起打死算了。”
鲁来银横着眼,站在一旁不出声。
这边混乱的同时,官云裳也听到消息赶到了祠堂。她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着的鲁定风。此时,他已然晕了,混乱的人们围着他正在七手八脚的,像是要把他扶起。
官云裳身为一个有穿越背景的人。起码的急救常识她还是知道的。她挤起人群,让众人站开了些,混乱中,唯有她临急不乱、指挥有度,她试了鲁定风还有呼吸,又见他身上没有出血的大伤口,便叫人抬来块门板,把他平抬到板上送回了东院。
大夫很快赶了过来,进屋行诊自是不细说,官云裳和叶灵凤,鲁老太太一干人站在门外等消息。鲁来银横眉怒目的,也没有跟过来。
鲁老太太一边等,一边拿着拐杖杵地骂着,“逆子,逆子啊。我迟早被他气死,气死啊……”
官云裳瞧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担心成这样,忍不住前劝道,“奶奶,您消消气,您放心,定风吉人自有天向,不会有事的。”
鲁老太太心里急,也顾不得是谁了,她扯着嗓子嚷道,“怎么会没事,我不是不知那不孝子的心狠。他当年就跟个狼崽子似的,看着就让人害怕。我以为他到老了,会好点,没想到还这样。定风被这么往死里打了半天,哪还有好的。”鲁老太太说着,忍不住抹泪。
官云裳看她老人家一脸皱纹的,还哭成这般模样,不禁心里陪着心酸。她知道是她不好,可她实在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区区一院的竹子,鲁来银竟是要往死里打。这真是他亲儿子吗?值当着这样吗?或许鲁老太太和叶灵凤也抱有同样的怀疑。
叶灵凤颓然的坐在院边,她一直一声不吭的,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一般。
官云裳不断望着门帘,她又是担心,又是自责,她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仓促,她还以为拿了老太太的上方宝剑,再加上自己的新媳妇身份,她那伪公公鲁来银不会拿她怎么样。谁想到鲁定风那臭痞子,平时聪明的要命,这会儿居然傻得自己跑去当冤大头。早知如此她该留下来,自己的黑锅给别人背,那感觉比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还要不好。
好不容易那大夫总算出来了,众人期盼地看着他,谁想,那大夫 一张脸绷的死紧,那哀然之色,看得人一阵心惊。官云裳急急走上前去,连声调都不知如何控制了,她急急问道,“他,他怎么了?”
“唉……”大夫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声叹直让几个老少的女人得相互搀扶才能站稳。
大夫叹完口长气,这才幽幽地摸着胡子说道,“老夫没有办法了。”
“什么!”官云裳直吓得跳了起来,她粗略看过鲁定风的伤势,应该不至于到死的程度吧。难道这时候的医术这么差吗?
叶灵凤愣愣回过神,急急说道,“我这就找人请他舅公去。”
“别!”一听这话,大夫忙阻止,说道,“鲁奶奶是误会了,你们还是自己进去瞧瞧吧,少爷醒了,他说他身上的伤是亲爹打得,打得该,打得值,不能冶。我这劝了半天,少爷也不让我看伤。我这不出来请您去劝劝。不然我这没法冶啊。”
“唉!这孩子真倔气。”鲁老太太柱着拐杖先进了屋里。官云裳扶着婆婆由后跟上。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聚集在床上。那张床从官云裳来后,就一直被她占了。估计是一床的脂粉气。这会儿,鲁定风正翻着小白脸,拿着被角,跟个狗狗似的,抓着被角嗅来嗅去。一听到脚步声,他老实缩到被里,装模作样地发出阵低沉的哼哼声。
“定风啊!”鲁老太太闪着泪光坐到床头,她摸着孙儿的脸,一阵唏嘘,“怎么给打成这样了,你这孩子别倔了,快让大夫给看看。”
叶灵凤瞧着自个儿子的模样,像是看出点什么,一时没有出声。
“奶奶啊!”鲁定风一边哼哼,一边无力说着,“我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您别担心了。”
“没事?瞧你这样子,哪会没事啊。”鲁老太太拍着被子,都快歇斯底里了。
叶灵凤皱了皱眉头,劝道,“婆婆,我看是这孩子脸皮子薄,被亲爹这么把心里别不过劲来。他那脾气,九头牛都拉不过来。我看您别劝了。要不这样吧,我看福儿懂些医术,就让你孙媳妇给他瞧瞧吧。”
“她?行吗?”
官云裳也指着自己,疑道,“我?”
“嗯。”叶灵凤皱着眉点了点头,“福儿,就你吧。要不行,你问问大夫该怎么用药,这孩子,他要是不肯让大夫瞧病。您就是摁着他的头硬逼着也没用。你是他媳妇,也就你劝着有用。”
“啊!”官云裳有些犹豫,看鲁定风那虚弱的模样,她可不敢随便当大任。她正犹豫着,想说请老舅公过来。可突然看到鲁定风暗暗冲她眨了一下眼。她猛然警觉,说道,“那好,我先看看伤,不行,再让大夫过来。”
“不行!”鲁定风突然激动的说,“不瞧,这点伤不用瞧。我一个大男人,这点伤算什么?还让一堆女人扒着看,我才不要。”
叶灵凤咬了咬牙,骂道,“你个臭小子,少嚷嚷,我们都不看,让你媳妇一个人看总行了吧。个死娃子,还嫌弃你娘了怎么着。”
鲁老太太瞧这状况,反到是劝起叶灵凤来,“定风他娘,算了,咱出去吧。让孙媳妇赶紧瞧瞧伤,唉,这些个小崽子,一个比一个倔,不就想开个伞坊吗?多大点事。唉,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奶奶帮你。”
“谢谢奶奶!”鲁定风突然跟复活了一样,眼里冒出兴奋的光芒,可见到鲁老太太疑惑地转过头,他又突然暗了下来去,还捂着胸口咳了咳。
看这状况,官云裳已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鲁定风这臭痞子是装的。她跟着把老太太、婆婆送出门,顺手关上门。等她反身回来时,鲁定风已起身坐了起来。
刚才还病怏怏的人,这会儿两眼贼光噌噌地冒。
“你?”官云裳犹豫问,“你真没事?”
“当然没事了。”鲁定风说着脱了外衣,现出衣底的一层轻灰皮甲来。“瞧见没,洋货,听说是打什么球用的。”
官云裳走近看了看,轻轻敲了敲,很厚的皮甲,她犹豫问,“不会是打橄榄球用的吧。”
“唉,就是,你连这个也知道,就是那敢什么球。”
官云裳打量着他的装扮,疑惑地问,“你不会是早有准备,故意等着你爹打你的吧?”
“当然了,你以为我傻啊。这么闹一次,老太太以后就是我这边的了。你得知道,在这个宅子里,能压住死老头子的,只有她老人家了。”鲁定风抬手想解开身上的厚甲,忍不住一轻轻倒抽了口气,“嗤”了一声。
“你,害我愧疚半天……行了,行了,我帮你解。”官云裳说着,帮他解开厚甲。她细看了一眼,那皮甲背面都被打开裂了。
鲁定风一边嗤气,一边嚷嚷着,“这死洋鬼子的东西,真不顶事。下会我得垫个铜镜子里面。”
“还下次,你得了吧,打得咚咚响的,你当自己是锣啊。”官云裳偷偷掀开他的袄衣,想看看他背上的伤。却被鲁定风呵呵笑着拉了回去。
“媳妇儿,天还没更呢?你想干嘛啊?”
官云裳横着眼叱道,“废话,当然是看你的伤,你少给我不正经。”
“不用看了。要不你去看看小述吧。他帮我挡了一下,手怕是被打断了。”
“啊!”官云裳一惊,立时站了起来。
(话说第回的章节题目的是双重的,就比方前章叫“使坏”,不是一个人在使坏,这章叫苦肉计,也不是一个人在使苦肉计。俺一向喜欢死卖关子,所以迷团得慢慢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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