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萱,是你把凌卿推下水的,对不对?”鱼初笙靠近小萱,明明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肯定。
小萱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却依然死死地咬着嘴唇,回答:“不是,是他……自己,小姐他们是殉情而死,我没有杀人……”
鱼初笙勾勾嘴唇,说:“他自己?你见过一个准备和心上人殉情的人,去跳河前,还煮了饭放在锅里吗?我想,是你给他送你们小姐的信时,他退缩了,不想私奔了,所以你一怒之下,失手把他推进了河里吧?”
小萱的脸颊上滑过两行清泪,却依然嘴硬:“没有,我怎么会给他送信……我区区一个丫鬟,怎能想出府就出府?”
鱼初笙凌厉地看她一眼,回答:“你是不能出府,但是厨房的大娘却可以,所以你假借帮她出去买菜,却溜去替你家小姐送信,据我所知,你可是没少去送信。”
小萱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氤氲开来,在地板上留下痕迹。
一室寂静,也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
鱼初笙把手背到身后,踱了两步,感觉浑身舒服多了,继续说:“如果我说的没错,你家小姐一直跟凌卿有来往,而你一直替他们传信。直到你家小姐怀了他的孩子,但是你家小姐是丞相的千金,又是安宁王殿下的准王妃,这种事情,传出去不仅安宁王蒙羞,就连整个叶府都会被人家说三道四,所以,她和凌卿就策划着私奔,谁知那天你送信给凌卿,他看过信后,却让你转告你家小姐,他不想私奔了。”
鱼初笙伸出手,颇有大哥大的架势,孟华把一张看起来皱巴巴的宣纸递给她。
鱼初笙在小萱面前展开。
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但是可以辨认:“凌卿,万事俱备,今晚到府前,天涯海角,愿伴君行。”是叶倩兮的字迹无疑。
看着小萱惊恐地睁大眼睛,鱼初笙解释:“那晚你听凌卿说了那样的话,而你,十岁被你家小姐从市上买来,她一直对你不错,算是恩重如山,所以你一怒,失手推了一下毫无防备的凌卿,就那么把他推到了河里。”
鱼初笙看小萱低下了头,双手拽着衣角,她接着说:“事毕,你害怕此事暴露,就把信扔到了河边的杂草丛里,但你没想到,我会让人去那里找到这封信。那晚虽然下了雨,但是却不大,而这信扔在杂草里,竟然保存了下来。我想你回府后,肯定跟你家小姐说,凌卿因不想私奔而跳河自尽,所以你家小姐才会心灰意冷也要死,这时候你想劝也劝不住,一切都晚了。”
小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难言的悲痛。
就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失了手,两条,不,准确地来说,是三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孟华又拿出那封凌卿写的“绝笔书”,问:“既然凌卿不是自己跳水而亡,又为何写了这绝笔书?”
鱼初笙下意识地看一眼洛云清,他正悠然自得地玩弄自己手上戴的玉扳指,这人还真是心大,自己的未婚妻都出轨跟别人有孩子了还这么淡定。
鱼初笙展开那封信:
巧笑倩兮,凌卿欢喜。
倩兮美目,缭绕吾心。
倩兮泪目,疼惜吾神。
与倩执手,相看流年。
与倩分离,悲痛一生。
如有来生,吾定富贵。
今生只愿,相约黄泉。
然后指着诗的后两行说:“诗的后两句,今生只愿,相约黄泉。和前面的内容,并不是出自一人的手。前面的内容墨汁均匀,字迹有力,而后面两句,墨汁粗糙,写的人很心急,虽然着力模仿,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而且,落笔时间不同,字迹的颜色也不同。还有一点,凌卿根本没准备写后两句,诗的前面,布局均匀,到了后面,却显的有些挤,所以后面两句,是小萱加上去,为了制造两人是殉情的假象的。”
半晌,厅内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小萱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仍然要垂死挣扎:“照你这么说,是我先把凌公子推入河里,而后小姐才自杀,可是小姐的尸体先被发现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是小姐自杀了凌卿又跳河自尽?”
众人也都不解地看着鱼初笙,只见她面色从容,依然不疾不徐地开口:“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人溺水死亡,尸体——7天才会浮上来,这一点,你是不知道的吧?还有,你家小姐怀有身孕,若不是情郎先死,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自杀的。”
孟华也附和道:“确实,人溺水死亡,尸体——7天才会浮上来。”
众人还是一片沉默,小萱闭了闭眼睛,嘴角是苍白的绝望,她却轻轻笑了:“小姐对小萱情同姐妹,还教小萱认字读书,小萱对小姐无以为报,只盼她能择得良人,一生幸福,谁知那凌公子却是如此懦弱没有担当之人。
他那天竟然告诉我,他不能给小姐幸福,让小姐喝了打胎药,另寻良人,我家小姐为他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可以抛却荣华富贵,他却……
我只是没想到,小姐因为他的死,会……所以,你说的都对。”
一室寂静,只有零零碎碎的抽噎声,撞击着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浮尘。
叶英以手捂面,不知是羞愧,还是未从女儿的死中走出来。
洛云清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整个世界,都是与他无关的。
半晌,还是叶夫人殷雨湘站起来,走到小萱面前,问她:“你为何要一口咬定盼儿是凶手?盼儿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才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小萱抬起头,面无表情,回答:“大小姐一向不喜欢你们母女,她死前,特意嘱咐我这么说。”
看来这叶倩兮,还真是心思缜密的主儿,即使死了,也要再摆叶盼兮一道,同父所生,也不知究竟是有多大仇怨。
鱼初笙脑袋瓜突然灵光一闪,说:“我原以为,叶大小姐的首饰是要私奔给收拾走了,可那包袱里却没有,如今看来,是给了你,让你撒谎的吧。”
小萱摊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头,颤抖着说:“就算小姐不给我任何东西,她说什么我也都会做的,我虽是丫鬟,她待我却情同姐妹,就算我明知道她做的不对,也要做的。”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叶英还是一直用手掩着面,不住地摇头,老泪横流,对殷雨湘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念倩儿母亲去的早,心中对她偏袒,甚至她对你们母女刻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却是委屈了你们母女……造孽啊……”
殷雨湘也是不住地流泪,喃喃道:“别说了,老爷……”
钱远墨把小萱带回了衙门,秋后处置。
离开叶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虽还没到宵禁时刻,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坐着洛云清和鱼初笙的马车行走的声音。
洛云清看一眼鱼初笙,她正盯着马车壁发呆,净如初露的眼睛隐在长长的睫毛下,面容呆滞。
她究竟是什么人?
“本王说过案子破了,帮你寻人,现在说说,你要寻什么人?”洛云清问。
鱼初笙微微睁大了眼睛,握了握拳,难掩欣喜,随即说:“我的未婚夫,我知道他被常乐长公主带回府……当面首了……不知……”不知他是否安好,不知他是否已经背叛她。
洛云清微微一怔,回答:“本王可以帮你寻,只是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
天下谁人不知常乐长公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