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婉宁身上。
赵夫人先反应过来,“郡主说的宫里是……”
安怡郡主道:“这些日子赵家二房一直托人在内阁里活动,想要让皇上将忠义侯的爵位落给赵璠,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对外要向瓦剌用兵,皇上很有可能会因为赵璠的战功让赵璠袭爵。”
赵夫人忍不住手指一颤,她原本以为之前内侍来看过,琦哥儿病也好了,爵位的事就不用再着急,没想到赵氏族亲却不肯放过爵位,明里暗里还跟他们孤儿寡母在争……
安怡郡主道:“而今宫里的惠妃娘娘听说了琦哥儿的事,说你们都尚在孝中,不能传你们进宫,就有宫人提起姚七小姐,既然是姚七小姐将琦哥儿的病治好,可以让姚七小姐进宫说话。”
裴太夫人看向裴明诏,“不会是只问问病情那么简单吧?”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要姚七小姐进宫,只要让宫人来忠义侯府问赵夫人就行了。
裴明诏看了姚七小姐一眼。
姚七小姐表情平和,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在很仔细地听安怡郡主和母亲说话。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而是要想方设法将事情解决。
裴明诏道:“礼部已经有人上了奏折,虽然世子爷年幼,却因忠义侯为国捐躯,应该承爵,我朝虽然少有年幼就承爵的例子,却也并不是没有,太祖时的武平侯就是八岁承爵。”
裴明诏的声音平缓,“爵位只要一日没有下来,世子爷就还有机会,要说立战功,勋贵族中立战功的不少,难道将来承爵都要看战功而不是论嫡长,”裴明诏说着顿了顿,“只是现在有传言说世子爷的病是假,想要以此邀爵是真,上次给世子爷治病用的那些手段,其实是要提醒皇上,忠义侯的死都是因为朝廷之过,朝廷有过就该补偿,让世子爷承爵才能堵住天底下悠悠众口,才能让勋贵和武将安心为国效命。”
这是说赵家请勋贵帮忙说话,其实是在威胁皇上。
是在指责朝廷,不但在军粮上有失,还让忠义侯蒙受了冤屈。
赵夫人听得这话一股火气顿时冲上额头,伤心、气愤又苦又涩地在她心里乱撞,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家遭此大变,侯爷没了,琦哥儿成了这个模样,都是因为有人陷害,现在说我们以此邀爵,还有没有天理,琦哥儿的病好也不对,不好也不对,他们怎么说都有理,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重孝在家不能出门申辩。”
赵夫人眼泪也流下来,“他们的良心哪里去了,就为了一个爵位,不顾长辈亲情,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想要从我们娘俩手里夺东西,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护着,将来家产都要被他们拿个精光,说是还要琦哥儿做世子,爵位都能旁落,更别提一个世子之位,早晚也会进了他们的口袋,老天怎么那么不长眼,这些事怎么不轮到他们头上,到时候我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别人家办丧事,他们却在谋财物。
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赵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鼻口,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提起这些事,怎么能让她不伤心,让她不难过,亏她之前还将二房当做好人,赵四太太还每日进府里劝她,原来都是在打听消息。
她还将所有的实情都和赵四太太说,当她因为琦哥儿可能回不来而伤心哭的时候,她们那些等着爵位的人心里都在哈哈大笑。
赵夫人忽然有一种屈辱的感觉,她们母子就这样被人耍的团团转,她眼前浮现起侯爷高大的身影。
如果侯爷还在,家中怎么能是这样的情景。
如果侯爷还在,只要站在那里,赵家的人都要笑脸相迎,谁也不敢打他们家的主意。
真是委屈,本来应该帮忙的赵氏族人,却在这时候算计她们,平日里侯爷对族人的那些恩情,族人难道就不想一想?在她们母子为难的时候伸出双手,她们母子会感激族人一辈子。
“我觉得宫里问世子爷的病情,反而是好事。”
一个清晰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赵夫人下意识地止住了哭泣转头看过去。
婉宁抬起眼睛,“侯爷是不是想说,现在问话说不定也是好事。”
裴明诏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完,赵夫人就哭起来,其实裴明诏话里的意思,如今朝廷上两个声音,真正要决定的还是皇上,如果皇上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将爵位赵璠,宫里用不着再让她进宫。
所以一切都还有机会。
裴太夫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婉宁,“让你进宫,你不害怕吗?”
安怡郡主也抿起嘴唇静静地听婉宁说话。
婉宁摇了摇头,事情到了眼前,害怕已经没什么用处,安怡郡主已经提前将消息送过来,她应该牢牢把握这个优势,让自己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婉宁道:“还请郡主和夫人们,教教我进宫时的规矩。”
裴太夫人看着婉宁的模样,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嫁进裴家什么都不知晓,有时候怕的不得了,却一关一关地闯了过来。
姚七小姐还比她多了几分的聪慧和坚强,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旁边的裴明诏,怪不得诏儿从泰兴回来之后和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姚七小姐。
可惜啊,姚七小姐年纪太小了些,姚家又是这样不阴不阳的态度,外面对姚七小姐褒贬不一,姚七小姐想要闯过这一关不容易,若是能有个好名声,以姚三老爷的官位,将来也能有门好亲事。
安怡郡主站起身,“宫里的规矩我来教你,没有谁比我更懂得那些,用不着等到要进宫前那些教人的嬷嬷来吓唬你,你能用的不过就是那几个礼节,我保你不会出差错。”
婉宁点点头,嘴边却又浮起笑容,“也请郡主教教我,在一些小事上显得笨拙些,犯些无伤大雅的错。”
安怡郡主不由地吃惊,她只想着要尽善尽美,却忘记了第一次被传召进宫多少都会慌张,谁都因此犯过错。
安怡郡主笑起来,“有一次我去给先太后请安,起来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就摔在地上,多亏旁边的崔映容帮忙,结果我就没事了,反而是崔映容忘记了行礼。”
“先太后看着我们俩就笑起来,宫里就是那样,经常进宫的人尚会如此,婉宁年纪小又是头一回怎么可能不出岔子,关键是出什么岔子。”
满屋子的人都没有姚七小姐想的周到。
裴明诏环顾屋子里,坐在这里的只有姚七小姐年纪小,安怡郡主进屋来留下姚七小姐说话,开始恐怕也只是想告诉姚七小姐进宫的消息,现在却是认认真真和姚七小姐盘算进宫之后要怎么做才好。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姚七小姐就让安怡郡主欢喜和信任。
跟刚刚赵夫人哭泣不同,姚七小姐几句话,就让屋子里的气氛轻松起来,仿佛给人一线希望。
虽然是个十二岁的小姐进宫,却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姚七小姐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信任的人。
裴太夫人道:“我听说这次查漕粮的崔奕廷是镇国将军夫人崔映容的侄儿?”
安怡郡主颌首,“正是,映容本来在应天府,因此赶了回来。”
都说崔奕廷为了做官,六亲不认,现在人人提起崔奕廷这个名字都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姚七小姐却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京,姚家二房还在查泰兴漕粮上面立了功,这样想起来,姚七小姐不像姚宜闻的长女,倒像是姚家二房的小姐。
裴太夫人就觉得奇怪,姚家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的。
……
姚老太爷觉得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对。
凭什么他要张罗着帮余家一起买锦缎,余家也是挑三拣四,这家的锦缎成色不好,那家的嫌贵。
又要好的还要便宜的,哪有这种的好事。
可是余家却笑脸相迎,说什么姚家在泰兴那样的地方,锦缎定然见了不少,既然开始帮了忙,现在就要帮到底。
要坑他却不明说。
他又不好将这层脸皮撕破,如果和余家闹翻了,人人都要说他为了贪沈家的财物害了余家,余家这才不依不饶。
姚老太爷想要说话,一张嘴嘴边的肿起的大泡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要让余家拿下那批锦缎他就要从中垫钱,银子看起来不多,不过就是五百两,可是……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居然会在沈家这件事上跌个跟头。
余家不怨沈家,反而将这些一股脑地算在他头上。
什么叫开始帮忙了就要帮到底,话说的冠冕堂皇,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当他是老好人,在想方设法地帮余家。
他用了精神也就算了,余家也不会念他半点的好处。
“父亲。”
姚宜闻的声音传来,姚老太爷更是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脸色有些奇怪,又是惊奇又是无所适从,“父亲,岳父那边让人送信,说是宫里可能会传婉宁……”
什么?
姚老太爷耳边一阵嗡鸣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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