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上来,经过膳房的努力还是做出了能看过眼的四菜一汤,香煎鱼、四喜丸子、凉拌黄瓜、素炒白菜、小油菜鸡蛋汤。另外还有一碟子糯米糕,一碟子桃酥。
蒸的米饭里搁了红枣,估摸着这红枣也是以前存下的,怕这米不好吃,放些枣子能让主子有胃口一些。
望着桌上的膳食,看着眼金松紧张的神情,她想笑一下来表现轻松,让气氛愉悦一些,可是那一丝笑像是拿一把刀刻上去的一般。
她啪的扔了筷子,她不想装了,装什么大度,累不累啊!自己就是生气,怎么了?被人欺负还不能生气了。
太厉害了,欺人太甚!好歹自己现在还是皇御女官呢。饭都吃不上了,是什么道理。
而且让她不能忍的是,自己作为主子都是这般待遇,想必底下人更艰难了,吃的肯定比自己还差,或许都要饿肚子,毕竟刨去不能吃的那些,剩下的肯定不够吃的。
却没见着一个垂头丧气抱怨的,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埋头做事,在自己面前也没表现出一分不情愿来。她不知道是金松安抚了众人,还是那些人自己如此平和。无论是什么原因,至少是没人抱怨,这样反而让她有些自责。
是自己没用,连带着底下人跟着受苦。
见她满面怒容,金松也忐忑不已,轻声的劝:“大人,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这刚好,奴才们还指望着大人呢,您可得保重身子。”
是啊,一语惊醒梦中人。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要争气,要跟他们斗,不是不让我吃吗?我偏吃,还要吃好喝好穿好的,气死你们这帮子狗眼睛。
什么装低调,再装人家该欺负还是欺负,不如就高调得了,起码活的痛快了。想想自己身中无解的剧毒,时日无多,怎么也不能委屈了。
反正活不长了,谁怕谁啊?
“这些日子你们也受苦了吧?”她抬眸,内疚的问。
“奴才们受什么苦啊,奴才们都好着呢,大人甭管了,您养好身子才是正当要紧的。”金松轻言细语的,一点看不出有委屈,“大人,好歹您吃点,别饿着了,说到底,也是奴才不中用。让主子受罪了。”他本是劝着,说着说着自己难受上了。
“好,我吃。”鱼蝶儿实在看不得他那副样子,倒是让人不落忍。便拿起筷子伸向盘子里的菜。
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一直胃口不佳的她今天出奇的能吃,呼呼啦啦几碟子吃空了,害的金松瞪大了眼睛,还偷眼瞄了下她的肚子。
心中感叹,大人可真能吃啊,也不怕撑着?不过只是心里想想,可没胆说出来。
口里还劝道:“大人多吃些,这些日子您可是清瘦了不少。”
“是,还是吃胖一点好。”她揶揄道:“只是歇了些日子就这般待遇了,若是不吃饭作践病了,恐怕太医都不会来,还是自己吃壮实些,不生病才是真的。“
金松听到前半句时,刚想说是,又听到下半句。一时愣了,竟没听出鱼蝶儿是说俏皮话,以为她是伤感于自身的处境。便开口道:“如果王爷在就好了,那些人可能就不敢了。”金松瞧得清楚,晋阳王对主子是很关切的,如果他在,那些人也会看着点他的面子吧。
突然他眼睛一亮:“要不大人去找太子爷说说,若是太子爷肯说句话,想必司膳监的也不敢这样慢待大人。”今日在御花园遇到太子,他觉出太子对鱼蝶儿态度不一般,应该会帮忙。而且之前秋莺的事情太子也是鼎力相助的。想一想宫里头也只有太子肯为鱼蝶儿出头说话了吧。
“还是先不劳烦太子殿下,上次的事儿已经麻烦他不少了。”鱼蝶儿抿了抿唇,小声道。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找太子,先不说琳琅那个难缠的,这些事总让太子插手也是不妥。恐留下把柄。太子虽在高处,可高处不胜寒,也是不容易的。
“拿上银子,置办些好的来,委屈了你们这些日子,好好的吃一顿。”她吩咐,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银子,司膳监自然能拿出东西,那些后妃们想要份例外的东西,不都是私底下拿银子换?
“嗳!”金松欢快的应道。肯花银子自然能换来。
银子,鱼蝶儿是有的,幽兰轩时,太子给过不少,上次皇上赏赐中也有几百两呢。平日虽然出手阔绰,对底下人赏赐颇多,可还是余下不少。
命霜儿取了五十两来,忽然想起什么,眉头一挑,吩咐道:“小金子,你给咱们膳房也递个话,这膳房是重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什么人都能使用的。”
即便自己对待奴才是和蔼可亲,可有些规矩不能破。牡丹那样的事可是不能再发生了。
“是!那档子事儿确实是膳房疏漏了,也怪奴才。”金松心知肚明,鱼蝶儿是在说牡丹使用膳房做膳,而膳房并未禀告的事儿。“今后前后院的奴才,任何人单独使用膳房都必须大人批准才可,否则一律不准进。”其实一般奴才也不会擅自去进膳房重地。当时牡丹也是因为身份特殊,才被钻了空子。
一个婢女擅自单独使用膳房确实不合规矩,可碍着她是鱼蝶儿的心腹,也就没敢过于苛刻,况且众人都以为她是为鱼蝶儿做的,或者是鱼蝶儿吩咐她做的,因为平时鱼蝶儿做膳,她就旁边跟着帮衬着,有时候鱼蝶儿也留她在里头看着汤什么的。谁知她是擅自行动,而且是作了别的心思的。
鱼蝶儿也明白,这件事上自己也有疏漏,所以倒也没想处罚膳房,只是命金松就此事对膳房郑重交代一番,她不亲自说便是不想把交代变成问罪。一件事主子去说,与掌事太监去说,是不同的。
金松拿着银子去置办吃的了。
鱼蝶儿坐在殿里喝茶,茶也不是好茶了,都是茶埂子,喝进嘴里去,她也没立即吐,反而嚼着那茶埂子,面上不作声色,实际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不过是有些日子没做差事,就这般境遇了?真是世态炎凉,可这也太快了,按说那些个人应该没这么眼皮子浅啊。
难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当金松气愤又无奈的空手而归时,便证实了这点,果真是有人搞鬼。
“那些人不敢拿银子,只说不好办,这银子烫手。”想起那太监眼冒光却不敢接银子的样,他就忿忿不平,一定是有人过了话,不然怎么会不收银子。
“呵,看来倒不是司膳监看我不顺眼,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拿捏。”鱼蝶儿怒急反笑。
“大人平日里待人素来和气,就咱这宫里没有哪个奴才不从心里感念大人的好的。而且大人休养是皇上隆恩,又不是撤了差事。按说司膳监也不会这么不懂事,无缘无故的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如今看来果然是背后有人指使。”金松皱眉道。
都说捧高踩低,可大多数都是那些在高处时太过于嚣张跋扈,得罪了人,猛地摔下来,才墙倒众人推。金松很奇怪,主子这么好脾气的会得罪谁?能指使司膳监的必定不是小人物。
“并不是脾气好,待人和气就不得罪人了。有时候,只要你好,便会得罪一批人。”她揉着额角,“就像皇上,只要他多去某一处院子,就有无数个院子的主子拗断帕子,摔破茶盏。”
鱼蝶儿向来宽松,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对着金松,便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对,可能就是有些人看着大人过得好,生了嫉妒之心,伺机打压报复。”金松觉得也只有这个理由,毕竟鱼蝶儿一跃成为尊一品皇御女官,又做了这么大宫苑的主位,一时间这尊崇无人能及。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嫉妒。
鱼蝶儿又一次觉得自己就是那温水里煮着的青蛙,自以为温暖和煦,悠然自在,却不知什么时候那水就会骤然沸腾,烫死自己。而自己还懵然不知是谁烧的火。
而且这件事,让她明白,自己还是太弱了!
起码在旁人眼里,她太弱了,之前没人招惹是因为没必要招惹,不存在利益关系,可一旦有人存心使坏,她便只能受着。
这种感觉很糟糕,反正鱼蝶儿是很不喜欢。
不收银子,不收银子就没办法了吗?她还偏不信,本来不想去麻烦鹤炎,可现在她较上劲了,抬脚就去了储青宫。
鹤炎被皇上叫去,因着他私会臣子的事情将他臭骂了一顿,还安排了不少的事情给他做。
此刻他在摘星殿处理公务,正做的烦心,小喜子通禀后,鱼蝶儿就俏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自从离开幽兰轩,她就难得来,上次来还是因着秋莺的事儿。
之前柔贵妃阻拦着,现在大婚以过,柔贵妃倒是懒得理这些了,可他能觉出鱼蝶儿对自己的疏离,因着之前自己的避让而歉疚,他也不敢刻意接近了。
现在猛然见她来了,心里一喜,烦心事都跑了不少。
“殿下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声音娇嫩动听,他听的心里更欢喜。只是看她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人也瘦了不少。心里便难受了一下,跟早上见她时一样的心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