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宴饮之礼后,暮色已然降临。疏星点点,朗月低悬,更衬得夜色宁谧致远。
甄宓被喜娘和陌雪扶着向洞房的方向走去。那是曹丕的住处。
停在了洞房的跟前,借着月色,甄宓瞧见了曹丕在昨日新设的牌匾。牌匾之上,饰的是红绸红缎。
兰皋堂。
“步余马於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甄宓念出了这句。
“兰?这丕公子的住处这儿,怎起了个如此女流的名字?”陌雪见着这一个兰字,不识得下一个皋字,以为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便问道。
“曲泽为皋,植兰以衬,是为兰皋。”甄宓心里喜欢这个名字,因着屈子的辞赋,也因着兰皋的本意。
陌雪还是不懂,却也没再问下去。她扶着甄宓进了屋子。
屋内通亮如昼,红烛四处,最为显眼的便是在床帐两侧立着还未点燃的烫金红喜蜡烛。
喜娘叮嘱着甄宓:“丕公子来了,你只消点亮了床边的喜烛,其余的灭了就是。这最后一道礼,便是结发,意义最为深远,我已经叮嘱了丕公子。待会儿到了晚上,少夫人不能忘了。”
“嗯。”甄宓应了,脸颊已是微微泛红,在陌雪的服侍下坐到了床边。
“那这儿就没老身的事了,老身先退下了。”喜娘拜了一拜,甄宓便由着她退下了。
待喜娘从屋内走了出去,甄宓瞅着陌雪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也下去歇着吧。”
“那小姐——少夫人照顾好自己。”陌雪帮她理了理头饰和礼袍。
“我知道。”她若有所思地应着。
待到门被合上,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甄宓捂住了胸口。
心跳的厉害,她环视着屋内的摆设,曹丕的气息似是弥漫在空气中,将她层层包裹。
她紧张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
这两天,她觉得好累。身边人一言一语中表现出来的对她的质疑,哪怕一丁点都被她听在了心里。
她不是不在乎。
昨儿卞夫人的话还犹言在耳,今儿喜娘无心的话也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说到底就是先后嫁给了势不两立的袁曹两家,众人打量的目光并非冤枉了她,甄宓知道这一层。
她受着众人的目光,克制着,隐忍着,不想表现出一丝丝慌乱和委屈。
此刻,天地只余自己,她的心才放纵地乱了起来。
她忽地有了一种哀愁的预感——
若非袁熙的那封绝情信,她断不会嫁给曹丕。这份冲动,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结局,她不敢去猜。
她能感受到的,只是心中的这一点点哀愁,正弥漫着,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