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齐脸色沉郁,极其不好看,所有人都盯着他,或鄙夷或不可思议。
可顾遥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叫他浑身不舒服,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不是我。”焦齐冷冷道,语气笃定,眼皮都不抬一下子。
顾遥俯视着焦齐,神情冰冷,纵然可以推测出来是他,可她也没有法子证明就是焦齐。
但是焦齐这个人,是决计不能再留在沧浪书院了。
就像是一只在身边的毒蛇,整日就幽幽地盯着你,就等着一伸脖子,咔嚓一口。
顾遥嗤笑一声,收了鞭子。
而焦齐站在人群里,终于抬手擦了擦顾遥甩出来的血印子,一双眼睛阴沉狠厉得骇人。
她翻身下马,不再理会焦齐。
身后喧哗成一片,却被孟辞一声咳嗽给压下来了。再就是孟辞淡淡地说了句什么,焦齐直接被敢出去了。
下午没有了课,顾遥无事,将五月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糕点装了,送到宋问那里,叫宋问和其余几位夫子分食了。
因为今日清闲些,顾遥不免笑眯眯地和宋问打了几句机锋,再被几位讲师称赞一回。
顾遥才心情极好地道:“好久不与老师对弈了,老师今日可有兴趣?”
宋问是个棋篓子,而且是个寂寞的高手,听到顾遥这样问,自然喜得咧嘴一笑。
白胡子歪了,仙风道骨败了八分。
“极好极好,你下午没有课,与我对一局是再好不过了。”宋问喜滋滋的,已经伸手要去开自己搁棋的匣子了。
顾遥赶紧道:“我这是怕老师吃到的点心不新鲜,才现在过来的。”顿了顿,笑道,“紫竹舍外的亭子里最是幽静,四周竹叶飒飒,又清雅又凉快,不如黄昏时分去罢。临烛扣子,也别有意味。”
宋问一琢磨,应了。
顾遥这才回去认真地瞄字帖,在书案上伏了许久,一抬眼,便看见天光暗下去了。
她仔细把自己写的字整理好了,打算回来再装订,便收拾了仪容出门去了。
和宋问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了,她要早些过去,好候着宋问和几位夫子。
凉亭位置原本偏僻,又是在黄昏十分,很是清雅。
她今日便在学堂里和同窗说了,今日黄昏时分要过来练棋,请他们稍微绕开些,叫她免受打扰。
所以也不会有人过来,十分的合宜。
这里有一只粗糙的小香炉,顾遥便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香来,缓缓地点燃了,晚风中便掺杂进幽幽的清香。
烟雾袅袅,越发显得此地十分清雅。
顾遥便坐在亭子里等。
只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顾遥唇角便泛起一个浅浅的笑来了,顺手用签子一条香灰,烟雾越发浓重,一时缭绕绵绵。
“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倒了。
顾遥这才含笑转身,仍旧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冷淡淡地瞧着趴在地上的焦齐。
空气里的清香的味儿已经被浓重的臭味遮住,气息极为叫人不舒服。
“你!”焦齐才说一个字,就忙得捂住自己的口鼻。可那秽物就泼到他身上,就是捂着也无济于事。
顾遥也觉得难闻,不由皱眉,可也干脆坐下来了,只像是看好戏似的看着焦齐。
谁知道焦齐一跌倒,就能撞翻校工要运走的恭桶?可见是运气问题。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跌坐在地上,浑身没有骨头似的,想爬也爬不起来。
横七竖八的几根手臂粗的棍子,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来揍她一顿。
宋问老远就闻见了这个味,一面走,一面和几个夫子抱怨:“这是什么味,这哪里做得住?”
一面步子迈得极大,飞快地往这凉亭走来,身后的几个讲师都要迈着几步跑的,才能跟上。
焦齐一行已经开始觉得头晕了,揉着额角回不过来神,只觉得脑子越发迷糊。
等迷糊了一阵,反倒是又清醒过来,焦齐想着要站起来,果然就站起来了。
看来是药效已经过了……什么过了?哦,他是来收拾顾遥的,焦齐阴狠的眼一沉,冷声道:“都拿着棍子,从后头过去,闷头往下打,往死里打!打成肉酱肉渣子!”
其余人这才像是被蛊惑,纷纷拿起棍子,木愣愣地就要往扑过来。
这一幕,早被宋问一行的讲师看到了眼里,骇然之余,已经扬声喊起了护卫。
顾遥含笑的眸子微沉,挑起一个凉且平和的笑,云淡风轻对宋问道:“这人老师可记得,叫做焦齐,字同之,既是沧浪书院的学生,又是诗会那次叫学生赋诗的后生。”
宋问也不禁惊讶,这才又看了焦齐一眼,果然是当然出来挑事的那个人。
作为书院里的学生,竟然刻意砸他的场子,令同窗下不来台。
而今日,竟然又出此恶言!
可见人品何其低劣,心胸狭隘至极,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留在沧浪书院。
宋问一拧眉,神色冷峻地盯着焦齐,见焦齐一行已经被护卫捆住,他才转过脸来。
“你这香,调得不错。”宋问的脸色很不好看。
顾遥知道这是冲她来的,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道:“还望老师原谅弟子。”
她一揖到底,语调诚恳。
宋问的白胡子抖了抖,到底出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这个帐晚些跟你算,”话音一转,“你先前不揭穿,可算是识大局,不叫人看我沧浪书院的笑话。”
同窗相互刁难,弟子砸场子,和兄弟阋墙一样的难堪。
“焦齐在诗会一事上不知反悔,还暗中下杀手,可心胸狭窄道德败坏,自然无法再待下去。便注销了名字,往后永不录用罢。”
这话是对几位讲师说的,于是后者便连连点头,并无异议。
只是焦齐做什么要这样要调查,宋问便叫了顾遥,两人一起往廊庑上走去。
一面走一面闲聊,宋问道:“你与这焦齐,是怎么有这样大的矛盾?”
顾遥苦笑,她哪里晓得,只得道:“我也不晓得,只晓得他有歹心,却也是今日才晓得是要取我的性命。”
先前小打小闹,只以为是刘从嘉的缘故。而今日上午,分明就是只为取她性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