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妍心中有一只鼓在拼命的敲打着,将她的手心都濡湿了一片。
她巴不得这条进宫路永远没有尽头,可是事实显然不如她所想。
不过片刻的工夫,宫门便到了。
因着宫里的规矩,三人只能步行过去。
此时正是深冬,北风呼啸之间,将人的脸颊都几乎能冻伤。
施妙鱼今日穿的格外厚,临出门时又被顾清池裹上了一件狐皮的大裘,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其间,倒是并未感觉有多冷。
而其他二人便不一样了。
薛灵瑶虽然是世家大族,可是她只是其中一个女儿,嫁给安陵王虽说是荣幸事,偏偏薛家是皇帝的亲信。
在早早的领悟了皇帝的心思之后,薛家对于薛灵瑶的陪嫁,基本算是补偿性质给的。
虽然华贵有之,却也并不算太实用。
毕竟,这个女儿嫁进去之后,迟早是要陪着安陵王一同覆灭的。
女儿傻,会相信皇帝的话,可薛家的长辈们却不傻。
薛灵瑶对此浑然不知,只以为自己只要能掌握了安陵王就可得泼天富贵,此时虽然经了顾清池那一顿吼叫,对他心生厌恶。可一想到日后的风光,便决定忍辱负重,她就不相信,自己连一个男人都拿不下!
而今日出门时,她并未穿太多,原本是想跟顾清池展露自己的窈窕身姿的。只是一想到顾清池的伤势没好,便没有穿的特别招摇,谁知连顾清池的面儿都没有见上。
不止如此,现在真的走在冷风里,穿过长长的甬道,那阵阵风更是让她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她此时牙齿都在不住地打颤,生平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多穿衣服。
而江玉妍却是来卖惨的。
她要跟皇后求情,必然不能让自己过得太舒服了,所以在穿着上也下了一番功夫,此时被风吹着,却是心甘情愿的。
这三个人各怀心思,不多时便到了凤仪宫。
有圆脸可亲的宫人等在门口,见她们前来,顿时笑道:“给王妃请安,见过两位侧妃。皇后还未起呢,三位请现在偏殿等候吧,奴婢带你们过去。”
施妙鱼道了一声“有劳”,便随着那宫人去了偏殿。
宫人就在门口伺候着,也有人上了茶水点心,只是三人谁都没有碰过。
偌大的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施妙鱼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薛灵瑶纵然想开口,可一见主位上是不想说话的施妙鱼,旁边是自己不想打理的江玉妍,顿时便也闭了嘴。
算是,还是安静的呆着吧。
好在皇后并没有让她们多等,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就有宫人前来传话,笑眯眯道:“王妃,请跟奴婢来吧。”
施妙鱼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便随着人一起去了。等到她们三个人进了殿,跟着施妙鱼的风朝便留在了外面,给外面当值的宫人每人派了红封,温柔的笑道:“今儿个初一,王妃特意让奴婢准备的红包给各位公公和姐姐们。钱不多,是个心意,还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那风朝说话的声音格外的甜美,听得人心中一阵舒畅。那几个人眼中带笑,谢过了她,等掂了掂那个红封,发现里面的钱还当真是算不得少,于是笑意就越发真实了几分。
施妙鱼带着两个侧妃进了殿,就见皇后正坐在主位上跟旁边的人说话。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妇人,身旁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姑娘病恹恹的依偎在妇人的身边,眉眼之中皆是怯生生的。
“给皇后请安。”
施妙鱼当先带着人请了安,便见那妇人也站起身来,行礼道:“给皇婶请安。”
施妙鱼这才了然,这妇人是太子妃郑氏。
一行人都各自见过礼,皇后这才赐了座,众人都纷纷坐了下来。
原本皇后对于江玉妍还有一些亲近,可是自从出了太子的事儿之后,她怎么看江玉妍都觉得不大舒服。
而对江玉妍不舒服的,可不止她一个。
太子妃郑氏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的从江玉妍脸上飘过,江玉妍瞬间便感觉到一股阴冷。
那人的眼神,凉的似乎带了刀子。
施妙鱼对这几人的眼神官司毫不在意,只是无意中看向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神情却是一凝。
这丫头若是单看面上的气色,怕是不足之症,难以活久的。
只是那是太子的嫡长女,她就是再傻也不会贸然去给那姑娘诊脉,没得到时候惹一身事儿出来。
施妙鱼不忍心看那姑娘,便低垂着眉眼只想做透明人。
偏偏皇后是要找她说话的。
“本宫听说安陵王醒了,这可是好事儿。太医是怎么说的?”
听得皇后询问,施妙鱼恭敬地一一回了:“太医说要好生将养着,只是受伤太重,恐伤及根本,所以今日进宫便没有来,还请皇后娘娘多多包涵。王爷再三叮嘱妾身,要给您道新春喜呢。”
皇后微微点头,道:“安陵王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就是身体弱。既然太医说了,那就好生将养着吧,什么恕不恕罪的,都是一家人。”
她这般说,施妙鱼便恭声应了,做足了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
皇帝皇后越是对顾清池不满,想要从她这里挑出毛病来,她就越要将规矩做足了,让他们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见施妙鱼这里没办法下手,皇后便也就淡了心思,正巧这时太子妃郑氏要带着女儿告别,皇后便嘱咐道:“东宫事务忙,你且回去吧。好生照顾着琅姐儿,待会给太医院递牌子,让他们过去看看。”
这孩子从生出来就体弱,如今瞧着越发的病弱了,怪可怜的。
太子妃连忙谢过皇后,又跟施妙鱼见了礼,这才带着女儿走了。
太子妃的离开,让这殿内的气氛越发的冰冷几分。
皇后看了一眼在场这几人,问道:“你是薛家的女儿?”
听得皇后跟自己说话,薛灵瑶顿时惊喜不已,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回道:“回皇后,臣妇是薛家的嫡女,乳名灵瑶。”
“倒是个好名字,瞧着也是个可人儿。”
皇后微微一笑,与薛灵瑶说了几句话,复又道:“安陵王虽说脾气大了些,人却是至纯之人,你们要好生伺候着,不得有半点马虎,知道么?”
这话一出,薛灵瑶脸色一僵,因咬唇道:“是,臣妇明白。”对于昨日的事情,哪里是脾气大点?分明是过分至极!
然而一想到那是自己之后要依靠的夫君,薛灵瑶只能劝自己忍耐。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本宫听说,两位侧妃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王爷,甚至不知王爷长什么样子,可有此事?”
几人都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说起这事儿,施妙鱼更是微微一愣。
皇后怕不是脑子有病吧,顾清池可是名义上昨日才清醒啊!
“回娘娘,昨日王爷醒来后,两位侧妃去请过安的。”
她的话说的委婉,可皇后却是丝毫都不委婉。
“请安?本宫怎么听说是被大骂一顿呢?王爷才醒过来,知道的事情还不都是近身伺候的人说的?成亲之前本宫便规劝过你,要大度,你难道忘了?”
听得皇后对自己发难,施妙鱼几乎要气笑了,面上却还是谨遵着本分,恭谨的回道:“回皇后,王爷婚宴遇刺,心中有诸多不快。说起来,到现在刺客也未曾找到,他心中焦灼也是有的。只是连累了二位妹妹,倒是让臣妇心中过意不去。”
她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便有些僵硬。
施妙鱼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顾清池之所以会受伤,那是二皇子想要借此让太子栽个大跟头。若不是皇上袒护太子严查此事,怕是心中一起倒霉的还有太子呢。
认真说起来,顾清池是被太子连累的。
两位皇子斗法,安陵王却成了牺牲品。
这事儿自然不能传出去,所以这个案子皇帝也没有命人再追查,只让大理寺卿那边挂了个悬而未决的案子。
偏施妙鱼面上还带着担忧:“王爷此番病重,臣妇寝食难安,也不知这凶手何时才能落网。王爷遭此大难,只希望那始作俑者早些遭到报应才好!”
若论事件起源,还是得从皇帝这里数起来,他们这些人心肝都黑透了,想要谋害顾清池,只希望让这些人都自相残杀一起完蛋才好呢!
不知为何,她说这话的时候,皇后总觉得施妙鱼意有所指。
只是在看施妙鱼的神情,又是那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便也按捺着心中的膈应,道:“嗯,本宫也是如此认为。”
她才说了这话,就听得殿外的内侍监回禀:“回皇后娘娘,贵妃来了。”
于是,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来。
不想见到谁,谁就见天的在自己眼前晃,当真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然而心里再怎么膈应,面上她还得做足了工夫:“宣人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刘贵妃带着三公主一起走了进来:“臣妾给皇后请安。”
而旁边的三公主也用小奶音道:“永安给母后请安。”
“都起来吧。”
皇后抬了抬手,便听得三公主又给施妙鱼请了安。
施妙鱼对于三公主还是很有好感的,且这一次有了准备,当下便将预备的礼物送了出去。
那是一套明珠头面,精致且可爱,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三公主得了礼物,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格外乖的道了谢,之后便冲着皇后问道:“母后,您给永安准备礼物了嘛?”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顾道:“父皇特别小气,今日就给了永安一颗夜明珠,母后一定不会那么小气吧。”
闻言,刘贵妃顿时轻拍了一下三公主的头,讪笑道:“皇后莫要跟这丫头计较,她惯是个混账性子。”
三公主嘟着嘴,嗔道:“永安可没胡说呢,父皇给的那颗夜明珠跟小拳头似的,永安拿着还得小心的捧着当心它摔下去,这明显就是不想让永安拿着玩。这不是小气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