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一惊,低头张望,便见一条二指宽的花斑蛇扬着三角的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
只要她一动,这条蛇便会一窜而起。
她甚至不敢开口扬声唤出声。
隔着草丛,对面的云熙并没有瞧见这条蛇,却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傅瑶后背霎时湿冷一片,艰难地同云熙对视了一眼,旋即别开,望向那条蛇所在的位置。
对峙中,忽然有一道寒光破开了草丛,直直朝着毒蛇的七寸而去。
与此同时,傅瑶只觉身子一轻,栽进了个挟带清冷气息的怀抱里。
等到回过神,人已坐在了身后高高的树干上。
两阵风声入耳,枝叶颤动。
傅瑶犹自低着头,眼睁睁瞧着草丛间蜿蜒出了一道波纹。蛇身压倒了杂草,软塌塌地瘫在那,上头扎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二她身边跟着的翠柳,也被带离了地面。
居高临下看过去,一目了然。
傅瑶惊惧未定,高高坐在树上,蓦地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是如何上来的,树极高,枝叶亦繁茂,树干上还有青青的苔藓,湿滑似蛇,触手骇人。
她盯着下方,不敢抬头,亦不敢挪开视线。
就在这时,扶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她面色大变,惊呼了声,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抓那只手,心神不宁地道:"别动!"
云熙愣住了,将将要收回去的手,又伸了出去。傅瑶亦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只手,轻喘了几声,目光仍旧盯着树下草丛看,根本不敢扭头。
"傅小姐。"云熙头一回见她如此,以为她是被方才那条蛇给吓着了,"蛇已经死了。"
傅瑶却恍若未闻,依旧不动,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树干上。树干粗糙,上头更有青苔遍布,可傅瑶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脏,指甲里嵌入了青苔,也不肯撒手。
另一边水寒也带着翠柳上了树。刚才本来是想护卫云熙的,见云熙自己能应付,他就捎带着将翠柳捞到了安全位置,此时,翠柳正满含怒容的瞪着水寒。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把她给掳上来。
水寒没辩解,只是指着下面的卧在草丛里的死蛇给翠柳看。翠柳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又想到自家小姐刚才就是遇到了危险。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默默在心中给云熙加了一分,能保护她家小姐的男人,才是真汉子。
然而经过毒蛇之事,她的视线却不敢再从傅瑶身上挪开,只牢牢望着他们。
看了几眼,翠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扭头低声问水寒:"可是我瞧错了?我家小姐。是不是抓着你家主子的手?"
水寒闻言一怔,举目望去,只见遥遥的两只手握在了一块,不由诧异不已。连话也不知如何说了。
翠柳又道:"好奇怪,这般看着,我家小姐同你家主子,倒似极为般配。"
骄阳被葱茏树木遮蔽,只余些微碎金子似的日光倾泻下来。正巧落在了二人身上。一双人便瞧着似冠玉做的似的,不沾烟火气。
水寒听着,定定看了树上的两个身影几眼,没应声。
翠柳撇撇嘴,不理他,自言自语起来:"不管你,我倒真觉得般配,瞧着便养眼,不像某人,看着就叫人不痛快..."
她还记得刚才被吓的事情呢!
翠柳向来觉得自家小姐生得好,这会更是如此,连那双被草叶汁水给染上了绿色的绣鞋,也似比往日更好看了些。
然而谁知,落在翠柳眼里,美不胜收的小姐这会却已是怕得半死,连脸色都白了几分,手心不断沁出冷汗来。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傅瑶头一回爬到树上来,还是这般高的树。
她也因此才知,原来自己有这么畏高。
只是看着树下,她的腿脚便开始发软,掌心冒汗,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满脑子都是要摔下去了,要摔下去了!
除此之外,大脑一片空白,她连自己此时同谁呆在一块都快拎不清了。
紧紧抓住了云熙的手,她才觉得稍安心了那么一丝丝。
云熙反倒是紧张起来,二人相握的掌心里渐渐被汗水模糊,变得黏腻起来。
他的耳朵,微微泛红。
正值炎热时节,林子里却很凉快,他心知自己耳上发热,不是因为天气缘故。
这样想着,他忽然心生怯意,悄悄想要将手给抽出来,却不防他才动了动手指,便被傅瑶恶狠狠地将手给压了回去。
她用了大力,但身单力薄,力道有限,这动作,倒像是柔云拂面。
噌的一下,云熙便觉耳上热意传到了面上,烧得滚烫。
傅瑶依旧浑然不觉,直到他哑着嗓子轻声唤了句,"五娘..."她才骤然回到神来,终于将视线从树下拔了回来,微微侧目去看他。视线触及二人交握的手,她懵了下。
而后陡然间有些心跳加速,她没来由的也跟着红了脸,但这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怕得厉害,什么男女大防,避嫌都成了浮云。
傅瑶讷讷道:"我畏高。"
这便解释了她为何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云熙闻言,莫名有些失落,掩了眸子别过脸去轻咳了两声。
傅瑶巴巴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送自己下树。
这般高的树,若要叫她自个儿下,那就是找死!
可她等了半响。云熙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哪知道,人是恨不得同她再在树上多呆一会的。
风忽然大了起来,碧草丝丝四处乱晃,唯有那条蛇被牢牢地扎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瞧着是死透了。
有鸟雀被风声惊起,振翅高飞,倏忽便消失在青空之上。
林子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三个人。
打头的是一个妇人,穿一身粉缎折枝海棠花褙子,配一袭月白色的挑线裙。样貌明艳动人,耳上长长的两枚银丝丁香花耳坠儿,走动间,并不摇晃。
她站在那。高高仰起头来盯着一棵树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