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很小,人家亦寥寥,马车停在了一家门外。傅瑶想着就在这里借宿好了。
马儿低着头,蹄子刨土,鼻间喷出热气,打了个响鸣。
里头的人听见响动,开了一条门缝,傅瑶和周兰已经下车。见此连忙上前道:"你好!天色晚了,我们错过了宿头,能不能在您这里借个地方住一晚上?你放心,我们可以付钱。"
听到她的话,门开大了点,冒出来一个妇人,年纪瞧着约有四十余,着一身粗布衣裳。料子不佳,但浆洗得非常整洁,头发亦梳得一丝不苟,用块浅碧色的帕子包着,看上去极清爽。
也许是看傅瑶她们只是两个小女孩和一个车夫,妇人又进去了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傅瑶她们让进去了。
虽然已经傍晚,但天气依然太热,热气团团,直叫人晒得如道旁的癞皮狗一般,忍不住想要吐出舌头哈哈叫唤个不停。
进去后才发现有个小院子,房间看着有个两三间。
"我们这地方不大,晚上就凑合住一晚上吧!"妇人笑着道,在她后面又出来个差不多岁数的男人,应该是她当家的。果然,妇人道:"这是我当家的,姓胡,不知道小姐贵姓?怎么大晚上的就你们几个人?"
傅瑶施了一礼,介绍了自己,又将路上的遭遇说了,引得胡大婶唏嘘不已。
"这里往前去五十里有一个镇,那里是往来必经之地,明天你们去那里打听打听吧!也许能找到你的家人。"胡大叔好心的道。
傅瑶连忙谢过,胡大婶又给她们做了点饭食吃了,天色彻底暗下来了,之后就各自上床睡觉了。
傅瑶跟周兰一间,车夫夜里就睡在马车上。
四野寂寂,唯蝉鸣声不绝于耳。
原先听着还有些吵闹,可渐渐的,傅瑶竟也就在这蝉鸣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白日里有多亮,夜间便有多黑。
许是换了地方,傅瑶躺在那睡的也不安稳。
恍惚间,她听到外头响起了叩门声,旋即也不知是哪传来一阵脚步声。胡家地方不大,夜里又静得落针可闻,脚步声一起,她便听见了。
脚步声很重,是个男人,听方位,应是胡大叔的。过了会,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开门声,她听到胡大叔犹自带着倦意的声音:"你们找谁?"
有陌生人夜里叩门?
傅瑶立即警觉起来,轻轻推了推睡在炕尾的周兰。
周兰迷迷糊糊醒来:"五娘?"
"嘘!"傅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响动。
一片寂静中,她听到个熟悉的少年声音道:"你好!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
然后是一片小声的谈论声。
傅瑶心里一悸,不由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周兰的胳膊,抓的紧紧的。
夜里有陌生人叩门,已足够叫人心中不安,但既不是寻她的,本同她没有什么干系。可偏偏,方才说话的那个少年声音,叫她想忘也忘不掉。
云熙,半夜三更竟跑到了这样偏僻的小山村里来?
据上次一别,时日已然不短。
上次听说他已回京,眼下这样的时节,云熙若是无事,定然不会前往离京千里之外的这里。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夜里回响着,直接进了院子。
傅瑶屏息,仔细分辨着里头的脚步声。
胡大叔的脚步声很特别,因他脚上着的鞋子不同,又是成日里下地上山的农家汉子,走路时的声音同他们都不大相同。
云熙几人的脚步声又尤为的轻巧,似夜里的猫,走过了却没有留下动静。
这是练家子的脚步声。
轻盈迅捷,又或是稳重有序。
即便是急切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声听上去亦是不容易乱的。
不多时,脚步声没有停歇。只在推门的动静响起时略微顿了一顿,便似乎已闪身进了屋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屋外草丛里有蟋蟀在鸣叫,一声声扯着喉咙不肯停。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蛙鸣声,也混了进来,一声赛一声的响亮。农家夏夜,因为鲜少有人声出没,显得极清净,可这些个小东西一闹,就吵得厉害,叫人难以安睡。
傅瑶却是真的睡不着了。
即便没有这些响声,她恐怕也再难以入睡。
突如其来的云熙,也叫她担忧。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喧闹起来。院门被砸得震天响,像是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傅瑶再次被惊醒。
外头又是谁在叩门?
正想着,震天响的敲门声蓦地停了,而后便有道极凄厉的声音划破夜幕——"胡大伯救我!"
虽然声音都喊得变了调子,但仍能听出来是个孩子。
傅瑶大惊失色,睡着的周兰也立刻睁大了眼睛。
她连忙推了周兰一把,道:"点灯!"
周兰一跃而起,啪嗒两下将搁在桌上的蜡烛点上。
外头的惨叫声已戛然而止,黑夜重归宁静,但这在傅瑶看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人立刻穿戴妥当,将屋子里的东西胡乱收拾到一块,准备随时拎上就走。好在她们的东西都不在身边,眼下收拾起来也很快。
院子里的脚步声杂乱响起,应是云熙等人也都在听到动静之后走出来了。
但外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傅瑶根本没有定论,心里想着方才那一声尖利的求救声,她咬了咬牙推开了自己的屋子。
生得老实憨厚的胡大叔站在那,焦急地搓着手似要往院子外去,却被一个眼生的年轻男子给拦住了去路。年约二十四五,看着就似乎身手不错。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这人右侧忽然站出来一个人,定定朝着她看了过来。
是云熙。
傅瑶不闪不避,皱着眉头同他对视了两眼。
"门外的是毛毛!"胡大叔高喊了声,仍要往外头去。
胡大婶在一旁声音急切地劝阻:"相公你不要去。毛毛他已经...他已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