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屋,初云是个急性子,竹筒倒豆似的道:"小姐,刚才良辰躲在屋外偷听。"
良辰朝俞筱晚福了福,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回表小姐的话,婢子只是想来问一问表小姐,您要不要热水而已,只是听到屋内似乎在说话,一时不知该不该进来。"
俞筱晚看着她毫不胆怯的小脸,心知舅母一定是许诺了她什么,否则哪个奴婢被抓了个正着,还一点不惧的?
俞筱晚不屑地轻笑,扬起小脸问赵妈妈,"妈妈,咱们府中的规矩,丫头冲撞了主子,要如何处罚?"
赵妈妈也正在恼怒,她走过的路可比良辰吃过的饭都多,自不会相信良辰的说法,正想向小姐进言呢,小姐就主动问了起来。她忙答道,"不论什么原因,在主子屋外偷听就是死罪。"
良辰的小脸一白,嘴里嚷道:"你们无权处置我,我是曹府的奴婢,可不是你们俞家的。"
良辰还真没让她失望,知道她等的便是这句话呢!舅母口口声声说拿自己当亲生女儿,可她亲自挑的丫头却不将自己当成主子。
俞筱晚的小脸忽地一下布满哀伤,紧咬着下唇,眼眶中顿蓄满了泪水。
赵妈妈一瞧,心疼得什么似的,立时恨声道:"咱们无权处置你么?那我倒要请来舅夫人问一问清楚了!"
找曹夫人理论,良辰心中自是不急,小脸上还闪现过一丝窃喜,正要说几句圆转的话,门口便传来了曹老夫人威严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俞筱晚暗喜,她比旁人多出的一点优势,就是知道外祖母今晚会到莲香居来探望她,所以才要利用这个时机,给舅母吃点苦头。
俞筱晚忙起身迎上去,扶着外祖母的手进屋,轻柔地问道:"这么晚了,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曹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视线在屋中转了一圈,将一切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我让人熬了些安神汤,你趁热喝下吧。"
俞筱晚谢了恩,乖巧地喝下安神汤。
这么一会子功夫,曹老夫人已经将事情的大致经过问清楚了,当即发作道:"去将太太请来!"
不多时,曹夫人扶着大丫头靛儿的手疾步来到莲香居,发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显然是已经准备歇下了的。还未及请安,就被曹老夫人劈头盖脸地责问,"这丫头是你挑的吧?我倒要问一问你,怎么挑的丫头,偷听主子说话,还不服管教!"
曹夫人张氏一路上已经得了讯儿,自是暗恨良辰不省事,面上却要装成不知情的样子,讶异地反问道:"这丫头居然敢偷听主子说话?"随即又转而看向良辰,厉声质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辰虽然年纪小,却是个人精儿,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板子,更加要贴服着太太,才能暗地里减轻处罚。她忙磕了个头,将先前的话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又哭求道:"婢子并非不将表小姐放在眼中,只是听说俞家的规矩是要杖毙,心中害怕,才说出那些混帐话,求老太太、太太、表小姐饶了婢子这一回。"
曹夫人恨声道:"不单是我,就连老太太和爵爷,都是将表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疼的,我看你素日里谨守规矩,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赞你聪慧体贴,这才调你过来服侍表小姐,你居然头一天就惹表小姐生气!就应当按表小姐说的来罚,便是俞家规矩严酷些,你也只能生受着。"
说完又拉起俞筱晚的手,再三表示将良辰交由俞筱晚来处罚。
俞筱晚忍了又忍,才强忍住将舅母的手挥开的冲动。
舅母那一番话,里里外外都是在说良辰其实是个守规矩的,怎么一来服侍你就闹得鸡飞狗跳的?是不是你太严苛了?还暗暗指责俞家的规矩严酷...
若换成以前的俞筱晚,自然是轻易地饶过了良辰,可是现在不同,她必须将良辰打发出去。
良辰比美景的心眼儿要多得多,又是个巧舌如簧的,当初"作证"的时候,几乎都是良辰在说话,俞筱晚看到良辰的脸,心中就有一团火在烧...虽然看到舅母时,亦是这般的感受,可是在动不了舅母的情况下,至少要先除去一个,替自己消消火。
俞筱晚咬了咬红润的下唇,轻声道:"舅母爱惜晚儿,晚儿感动万分。家父是一方大吏,府中诸多朝廷中和地方上的机密文档,规矩自是严厉一些,府中丫头仆妇从来不敢不经传唤靠近主屋,故而乳娘方才才会有杖毙一说。良辰既是曹府的丫头,又是舅母亲自挑选的,自然自然不便用俞家的规矩来处置,还是请舅母来处置才妥当。"
说完,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脖颈。
你俞家还只是地方上的官吏,就这般严格要求府中奴仆,爵爷身为朝廷命官,如何能放纵仆人随意偷听主子谈话?这是想说我曹家没有规矩么?曹夫人暗暗恼怒,这些话,一句一句将自己顶到了墙壁上,上不去又下不来。而且,晚儿总说良辰是自己挑选的,挑个没规矩的丫头来服侍投亲的孤女,这不是指责我恶毒刻薄又是什么?
这般小小的年纪竟就有了这么缜密的心思!
曹夫人又恨又慌,忙偷看了婆婆一眼,果然见极疼爱外孙女的婆婆,皱着眉头略带指责地看着自己。这个婆婆可是个厉害的,爵爷几乎对其言听计从,自生下睿儿后,她千般讨好,才哄得婆婆欢喜,却因为一个晚儿就生了自己的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