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沈千烨,对其它事物变得很迟钝,但对温心然的声音和态度,却格外敏感。
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淡,心底愈发苦涩和烦闷,于是,忍不住在电话这头苦笑一声,低低说了句,"然然,你讨厌我么?"
温心然被他这么直白的一句话弄得半天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过,她听出来,沈千烨似乎是喝了酒,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完全没有平时淡然平静的语调。
于是,忍不住问,"师兄,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沈千烨说完又加了一句,"然然,我没醉。"
温心然忍不住想笑,这话她太熟悉了。
温宪河不抽烟,但好喝几口。
特别是每次去外婆家,外公就会和他酣畅的喝几杯,外公酒量大,每一次的后果都是,他喝醉了。
喝醉了就是喝醉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但温宪河每次都死不承认,非逼得家人对他说...
"宪河啊,你没醉,你酒量不错。"
回到家来,温宪河就会一遍一遍对温心然说,"闺女,爸爸没醉。"
温心然会一边看电视一遍回他一句,"嗯,没醉,我爸的酒量好着呢,怎么会醉。"
每当这个时候,温宪河就特满足地'嘿嘿';一笑,然后走得东倒西歪地回了房间,倒头就开始睡。
总体来说,温爸爸的酒品还不错,从未出现过发酒疯的情况。
但现在,面对沈千烨说他'没醉';,温心然在想,她要不要找个借口,直接撂了电话。
毕竟和一个醉酒的人通电话,肯定会很让人抓狂。
只是,沈千烨并没有给她撂电话的机会,而是不给她任何准备时间,直接开了口,"然然,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温心然愣了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忘了他?
他们不是才认识不久?
何谈忘记一说?
温心然带着满心地不解问他,"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然然,你真的忘了我。"
沈千烨没有解她的疑惑,而是反复地重复了一句话,醉意甚浓,却透着隐隐的失落和伤感。
温心然试图忽略他的那一份伤感,直接将他说的话,当成是他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
温心然对沈千烨说,"师兄,你喝醉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然然,不要挂我电话。"
"师兄,你醉了。"
"我没醉,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你说,我听着。"
沈千烨是醉了,但要对温心然想要说的话,却是在脑子里过了千遍万遍,不假思索,直接就说了出来。
"然然,你还记得北街福利院吗?"
北街福利院?
温心然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为什么会熟悉,她又说不出来。
或许,是之前听谁说过。
于是,她回道,"师兄,我有点不记得了,北街福利院在哪儿?和我有关系吗?"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忘了。"
沈千烨的话里,满是惆怅和失望。
他的然然,不仅忘了福利院,更忘了他。
只有他,想个傻子一样,想了她这么多年,念了她这么多年。
温心然愈发疑惑不解了,沈千烨的话,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
"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北街福利院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温心然有些不安,她忍不住脑洞大开,难不成她并非爸妈亲生,而是从北街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想到这一点,她整个人都慌了。
"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
"你五岁那年,去过北街福利院。"
"去过?"
"嗯。"
"就这?"
"不止。"
"然后呢?"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孤儿。"
"嗯,我记得。"
"你五岁那年,你爸妈作为义工去福利院给我们上过一个暑假的课,你也被他们带到了福利院。"
"啊,这么说,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了?"
沈千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那一年你五岁,长得非常可爱,性子很活泼调皮,你不喜欢和其他小朋友玩,只喜欢跟在我身后,叫我'哥哥';。"
温心然太意外了,她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很早就认识了沈千烨,而且还叫他过'哥哥';。
但是,她真的都忘了,一点也想不起来。
突然之间,她有些惭愧。
旧人相见不相识,沈千烨一定非常失落吧。
沈千烨的声音继续传来,"暑假结束的时候,我们约定,我依旧在这里等你,你放假再过来,但暑假过了没多久,我就被奶奶收养了;我找过你,但北街离新城太远,我那时还小,不敢走太远,一直都没有找到你,直到我高三那一年,你高一,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看见了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认得我?"
"然然,你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刻在我的心里,即便是长大了,但还是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温心然突然之间被感动,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她原以为和沈千烨不过是在同一所大学上学的老乡,关系也仅此而已,谁知,两人竟然很早之前就认识,而且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还记得她。
从五岁,到她现在十九岁,整整十四年,他记了她整整十四年。
人的一生,除了自己的父母家人之外,能让自己记住对方十几年不忘的,恐怕少之又少。
她是人,非草木无情,怎能不被感动?
"然然,这些,你是不是都忘了?"
"师兄,对不起。"
"然然,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听这三个字。"沈千烨情绪十分低落,话语之间透着忧伤,"我是不是已经输了?"
他话里的意思,温心然懂,但她却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她的沉默在沈千烨看来,就是无声的拒绝,他轻笑一声,似早已看到了结局,"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在高三那一年,我就会将你牵到手里,这样,你就没机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
温心然依旧沉默,她不知该做如何回应。
她和沈千烨,终究是有缘无分。
沈千烨的醉意似乎更浓了,他竟然问她,"然然,和莫向南分手好不好?咱俩在一起好不好?"
"师兄,你喝醉了。"
"你不答应?"
"师兄,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你先休息..."
"很多话,或许到了明天,我就没有勇气再说出口。"沈千烨半醉半醒,将心底所有的话都掏了出来,"我原本以为,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孩子,他们不会让你嫁去南城,但我看得出来,你爸妈很喜欢莫向南..."
"他们喜欢他,那我该怎么办?"
"然然,你可知道,我回到G城,不止是为了奶奶,更多的还是因为你。"
"我料定你毕业之后,肯定会回来..."
"我真是太自信了,太盲目了,太乐观了。"
"然然,我输了,都输了,输掉了你,我整个世界都完了..."
"然然,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然然,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求你..."
那一晚,温心然失眠了。
她万万没想到,沈千烨对她的用情竟如此之深,他在电话里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恳求,都让她心慌。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必须得当面和沈千烨说明白。
他们可以做朋友,很好的朋友,但给不了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于是,第二天中午,她去了沈千烨工作的报社。
G城的日报位于城中心,正是午饭时间,她等在报社门口,一拨接着一拨的人走出来,却始终不见沈千烨,于是,她走
到门口室,问守门的老头,"大爷,您认识沈千烨吗?"
老头为报社守门二十多年,报社里进进出出就那么二十几号人,虽然沈千烨刚来不久,但他也认识。
便问,"姑娘,你找他有事?"
"嗯,找他有点事,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叫他出来一下。"
"我听说他今天请假了,好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
"嗯。"老头拿出一本登记用的本子来,翻开今天做登记的名单,"他今天没做登记,那就是没来上班,听他们同事说,是请了病假。"
"哦好,谢谢您。"
离开报社之后,温心然想了想,便在附近找了个电话亭,好在她身上带有他家的号码,就这样拨了过去。
响了好多声之后,那边接了起来,不是沈千烨,而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找谁呀。"
温心然想,对方肯定是沈千烨的奶奶,她便赶紧问道,"您好,是沈千烨的家吗?"
"你找千烨啊?"
"嗯,他在家吗?"
"在家,你是他同事吧?"
"我叫温心然,您能让他接个电话吗?"
"千烨刚吃了药睡着了,姑娘,你有什么事吗?你给我说,等他醒来,我说给他听。"
生病了?
昨晚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温心然想了想,说道,"婆婆,他没事吧?"
"昨晚喝酒了,把肠胃喝坏了,这会儿刚从医院回来,已经好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