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比谁都知道得清楚,酒吧是一种什么样的地方。我曾经在那个地方连续打工几个月,也曾经在那里喝得酩酊大醉,差点...被人侵犯。所以,唐嫣,我一定要看好你,这里太混乱。"
唐嫣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也会喝得酩酊大醉?为什么?因为贺一格吗?"
"不是。"舒梓乔垂下眸子,笑了笑,"只是现在觉得,为有些人喝得酩酊大醉实在不值得,无论如何,自己的身体总是最重要的。"
唐嫣的眸子暗了暗,握着酒杯的手在发紧,许久,她的唇涩然地勾起:"有的道理,谁都懂,但做起来,却不明白。"
她说完又猛喝了一口,可能是喝得太猛,被呛了,她猛地咳嗽了起来,呛出了眼泪,直到咳嗽声停,她才茫茫然地望着前方:"我只是不明白,只是不明白..."
"梓乔,你知道这个裴允儿有多厉害吗?她能一脚踏上两条船,还能让船平平稳稳,死心塌地。你说世界上的男人,是不是都是...都是傻瓜?"
"她总是把人骗得团团转,可是你知道吗?他只相信她,从来都不相信我...你看,今天我不过就说了句正义的话,有人就听不下去了,呵呵...真是好笑,人家都嫁人了,他还心疼呢!"
"所以,就这点来说,贺一格绝对...绝对比我哥强!"唐嫣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今天他还公开你们之间的关系哦!真的好牛啊!你都没看到,裴允儿脸色都变了!所以,她这趟回来...一定是要跟你抢男人的!舒梓乔,你一定要加油!这个女人花招百出,你一定要守住一格哥的心啊..."
"裴...允儿?"舒梓乔有些错愕,"不是裴安儿吗?"
"呵呵..."唐嫣低低地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梓乔,我刚刚跟你说过吧?这个女人计谋很多的!她们两个交换了身份,骗了一格哥,她嫁到了G国那个,那个谁...好端端的,回来干什么!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笨蛋啊!以为大家都随你揉圆搓扁啊!你这个混蛋,裴允儿,你这个混蛋!"
唐嫣大喊起来,又趴在桌子上,久久地泣不成声。
舒梓乔心里震荡不小,任谁都不会想到这种事情,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所以,那个唯唯诺诺的才是裴安儿,而做贺一格舞伴的,贺一格爱着的女人,是裴允儿?
这人世间的感情,竟能这样耍手腕吗?其实无辜的何止贺一格,那裴安儿,她也愿意成为这样替代品和牺牲品吗?
"你知不知道他们对她有多好..."唐嫣忽然抬起头来,目光迷离,"你知不知道?她要是想摘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给她..."
"不相信?"唐嫣吃吃地笑,"别不相信,都是真的。一格哥,简直要把她宠上天了,她说月亮是方的,他就绝对不说月亮是圆的!他生气,不高兴,她哄上两句就行!你看他平时都是面瘫脸吧?不过对着裴允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温...温柔得很啊...他陪她看日出啊,爬山啊,赏月亮啊,看海啊,做足了总裁大人不会做的事情...她生日的时候,那个排场轰动全国,像这样的男人,还亲手给她做蛋糕,当然,我哥...也做了...你说,这么一个女人,竟然能吃到那么两个优秀男人的蛋糕,你说这老天是不是瞎眼了,是不是!"
"不过今天老天真是有眼,一格哥竟然选择这个时候说出你们的关系,呵呵...你说这是个嫉妒心多重的女人啊,她都嫁人了还嫉妒你,不过看着她嫉妒,真让人开心..."
舒梓乔听着唐嫣醉意朦胧的呢喃,忽然觉得心底一沉。
带着唐嫣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舒梓乔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打车带着醉酒醉得一塌糊涂的唐嫣回到了老宅。
扶着唐嫣走下车的时候,门前的那个身影让她吓了一跳,定睛才看清,竟然是贺一格。
"..."
"舒梓乔,要做什么事情,能不能预先告知我一声?你的手机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二十四小时开机!"贺一格丢到手中的烟蒂,再等十分钟不见人,他就要掀整个南山城了。
舒梓乔翻出手机,果然已经一片黑色,她撇了撇嘴角:"对不起,我..."
"你喝酒了?"女人浑身的酒味让贺一格的眉头更为不悦地拧紧,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在看到她赤着的雪白脚趾时,脸色更为阴沉起来。
"我先扶唐嫣上楼。"
"家里有的是做事的人,你给我好好站着!"男人厉声喝道,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立马下来了两个佣人,张妈也忙着去给唐嫣整理房间。
唐嫣很快被带去了房间,舒梓乔轻呼了口气,这才发现脚底的位置有些疼痛,是刚刚走路的时候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咯了一下,尤其,唐嫣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所以就扎得更深了一点。
"去了酒吧?"贺一格冷眼扫了扫她微微缩起的脚趾,还有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吃痛表情,"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这样跑去的?"
"唐嫣跑得那么快,我穿着那么高的鞋子,跟不上。"舒梓乔微微垂眸,明明其实没什么的,为什么他的目光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舒梓乔,你胆子还真是大,竟然还敢去酒吧那种地方?你是不是忘了在A国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身手不错,可以以一当十?你知不知道那次如果我不在,你会发生什么!"
一个问句比一个问句冷厉,虽然那般冷厉的语气,却是让人觉得心底的温暖。舒梓乔咬了咬唇:"那...唐嫣今天心情不好,她说要去酒吧...我怕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就跟着她过去了..."
"你倒是真把自己当成齐天大圣!"
男人的脸色冷得跟冰块似的,绝对是在生气。他看了她一眼,便大步朝前走去。
"喂,贺一格!你...你就这样走了?"他就这样走了,难道说?在门口等着,就为了骂她几句?
男人背影森冷,脚步却是停住了。
"我...脚疼,能不能帮我拿双鞋子下来?"舒梓乔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弱弱地开口。
"你不是很能耐吗?可以一个人充当护花使者,这么点路都走不了?"
贺一格声音掺杂着怒气,舒梓乔咬了咬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酸涩感。他其实是个好人吧?他其实也对她很好吧?至少,他给了她那么多的温暖,每次她濒临绝境,他都会如神祗般地出现;甚至,在这样的场合,他都承认了她贺太太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心里那么难受?是不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虽然已经结婚,还是不死心地归来?是不是每个女人,当心里有这个男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想要成为他内心深处的唯一,而不自觉地去跟旧爱去做不切实际的对比?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可为什么...
情感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吗?她原先的冷静判断力自持力和淡定,都在逐渐瓦解吗?
这个时刻,她竟然会在想,如果此时此刻出现的女人是裴允儿,如果她做了跟她相同的事,他会什么反应?也会这么生气吗?还是她只要柔柔的几句话,他就会马上改变态度?
舒梓乔抬眸望了望天空,皎洁的明月,当然是圆的,只是像贺一格这样理性的男人,也能为了女人颠倒这样的是非吗?
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舒梓乔便迈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也许是因为赤着脚,也许是因为换了个方向,在她快速走了十来步之后,贺一格才猛地发现那个身影,脸色一变:"站住!"
"谁让你走的!"他脸色愈发阴冷地大步走到舒梓乔面前,舒梓乔却是有些无辜:"不是你让我走的?我走又不对,不走又不对,到底该怎么样?"
"你这个女人,什么脾气!"男人看了她一眼,终是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逞什么强!就不会说几句软话?"
"..."舒梓乔的手顺势环住了贺一格的脖子,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她把头靠入他怀里,嘟囔道,"我脚好疼..."
贺一格的脚步迈快了几分,走到前面一个长椅上把她放下,蹲下身子,手握住她的脚踝,脚底板的位置有很深的印痕,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迹。他小心地拍去她脚底板的尘土,抬眸道:"我去拿药箱。"
"别。"他的脚步正迈开,舒梓乔的手却是拉住了他,月光之下,眸光潋滟,她开口道,"我想在这里坐坐,你陪我。"
她殷殷地望着他,贺一格反握住她的手,在她身侧坐下,舒梓乔从他手中抽离出手,挽住他的胳膊,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
就是这样简单的,温暖的感觉,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呼吸,能感受那种...微微的幸福。
"贺一格,"身侧的女子幽幽开口,眸光还是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公开我们的婚姻吗?你现在公开了,以后不会后悔吗?如果我..."
舒梓乔的声音顿了顿,眸光望向了他凝视着她的脸,他的手指撩开她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柔声道:"你什么?你说不说都不是重点,我认定了才是重点。"
鼻尖一酸,那样的眼神也话语竟让她差点掉下泪来,她吸了吸鼻子,笑道:"如果我是潜逃着的杀人犯,你都认定吗?"
心紧紧地揪起,舒梓乔看着男人的脸,贺一格却是轻笑了一声,眸底兴味盎然。
"你笑什么?"
"你没这个能耐。"贺一格继续撩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杀了人都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要潜逃?这个假设不有趣,换个别的?"
"..."舒梓乔还是坚持,"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贺一格按下女人的头靠在肩膀上,认真地沉吟了一阵,"如果是真的,我也接受。"
"为什么?"舒梓乔刚刚被按下的头又抬起,"贺一格,我是很认真地问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开玩笑?"
"我也是很认真地回答。如果我妻子真会去杀一个人,那说明这个人必定该杀,十恶不赦...你觉得一个会在路上抢救一个犯病的陌生人,会替别人挡住毒蛇的人,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吗?"
"..."舒梓乔望着那幽深如湖的黑眸,闪耀着细碎温柔的眸光,他安静地凝视着她,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宠溺的笑,他必定不会懂她内心的轩然大波,他必定不会明白,他简简单单几个字带给她的震撼。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是把头埋入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夜风微凉。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那样真实的呼吸,她是不敢奢望生命里会有这种幸福的,这个如梦似幻的男人,给她的一点点幸福感,是真实的。
"梓乔?睡着了?"男人的声音轻柔,她却仍是闭着眼睛,怕是一睁开眼睛,看到那双眸子,会顿时泪水成灾,男人轻轻拉离开她的身子,感觉有触感在额头的位置,然后,她感觉有外套披在了身上,又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抱起。
男人的心跳平稳有力,奇迹地给人安定感。走到卧室的位置,他轻轻地放下她,又握住了她的脚踝,仔细查看。
其实真的不严重,这么长时间,被石子咯去的印痕早就淡了,而那个有血的痕迹,哪能算得上伤呢?可是她却是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又感觉到男人小心的擦拭和包扎,甚至还能闭着眼睛想象那样的目光。
"睡得还真是沉。"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在他的手拉下舒梓乔身上礼服的拉链时,梓乔终于不能再淡定,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
万国宾馆。
裴安儿颓然地坐在白色的大床上,望着正在卸妆的裴允儿。其实每年见的次数也不多,从前是,现在也是。所以很难说得上来,她跟裴允儿之间,会有多么深厚的姐妹情谊。
也许并不是姐妹情谊,而是这个女人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噩梦。从她爱上贺一格开始,从她变成裴允儿开始...可是现在她再度回来了,那么这个噩梦就更为加剧,见识过她跟贺一格之间的感情,所以,如若她对贺一格抱着什么心,她必定惨败而归。
她人生之中最为快乐的日子,也是顶着她的名字的时候,也是贺一格没有发现什么的时候。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明明脸孔都长得一样的人,可以让人那么喜欢,或是不喜欢。所以,人的皮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运筹帷幄的手段。
"安儿,你真是越来越爱哭了。"裴允儿抬腕看了看手中的名表,"从进来开始到现在,你足足哭了二十分钟。你的眼泪流不完的吗?"
裴允儿短短几个字,裴安儿抽过纸巾,却无话可说。瞧瞧,她自己就是这么点能耐,在舒梓乔面前都毫无还击之力,更何况在裴允儿面前?
难怪母亲虽然也爱着她,可是却总是偏心允儿多一点,这也是有原因的。
"母亲说你爱哭,果然是。"裴允儿脱下右耳上的耳坠,望着双眼通红的裴安儿,"瞧瞧你爱哭的样子,也难怪博之那么快就识破。他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识破不识破,都不重要。"裴安儿的声音还带着抽噎,"博之已经结婚了,他也已经接受了那个平庸的舒梓乔。你不知道他有多护着她!而且今天,他都对着那么多人公开他们的关系了,三天之后,整个南山城都会轰动,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这样一个平庸的女人成为贺太太,南山城第一夫人,她甚至还是一个别人家的丫头,甚至还是被人家卖掉的孩子!"
裴允儿静静地凝视着裴安儿激动的样子,许久,嘴角轻轻勾起:"那是你没把握好机会,不然她这种女人,哪里可能进得了贺家?"
"..."裴安儿被堵得无语,裴允儿转过身来,淡淡道,"安儿,从前的事,我也知道委屈你了。不过也许真的感情无法强求吧...为了你跟博之在一起,我们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大的牺牲,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想这个地方也是你的伤心地,你的身体又向来不好,还是回去好好休养,你觉得怎么样?"
"..."裴安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允儿,什么叫做为了她的事情?难道事情最初的起因不是因为她要远嫁他国吗?难道只是为了她,她一点份都没有?而现在,她摆明了就是要让她走,这究竟是凭什么!
"我回去休养,那你呢?姐姐,你难道忘了,你已经嫁人了?"
裴允儿笑了笑,眼里又是那种自信:"我要做什么,我心里自然清楚。嫁人或是没有嫁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内心深处,究竟爱谁。"
裴安儿身子重重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你这次回来...不,姐姐,博之是那么骄傲的男人,你是有夫之妇,你怎么能那么想?就算你想,他也绝对不可能跟你发生什么的!他那么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怎么能把他放在那样的位置,你怎么能置他的名誉于不顾!"
"你懂什么!"裴允儿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她看了裴安儿一眼,冷笑道,"你现在在帮他着想,以什么身份为他想?安儿,机会不是没有给过你,那么好的基础放在那里,他都没有办法爱上你,有什么办法?博之的痛苦和愤怒,我都明白。所以...我是来补偿他的。至于你所说的名誉...这个世界上,结婚了可以离婚,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最为道德的事情。"
"可是他也结婚了,你没看到..."
"我刚刚说了,结婚了可以离婚,你听不懂吗?"裴允儿不耐地打断安儿的话,"我身为你的姐姐,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让你陷得更深,到头来回伤心难过。安儿,早些放手,博之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允儿,也知道谁才是他心底深处的那个女人。"
裴安儿好一会儿才消化她的话,摇头道:"可是妈妈...妈妈答应过我,她会帮助我的..."
"你就是这样,安儿,这么大的人了,什么都母亲母亲...上次回A国检查,这段时间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太差,母亲也会答应你回到疗养院,。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安儿,你就听话,乖乖回去休养,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不会害你的。"
裴允儿看了她一眼,拿过换洗衣服走进盥洗室,裴安儿久久地站着,忽然觉得心口的位置,有种无法呼吸的疼痛。
这样算什么?什么家人?什么姐姐?该要她顶替的时候就顶替,不要她顶替的时候就一脚踢走。她爱一个男人,爱得失去了自己,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心,反而是这种结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