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一直温润雅致,风度翩翩,还没这么失态地大怒过,李氏吓得立时噤声。
“陈公公。”周清对陈太监拱了拱手道:“别听妇人胡说,昨儿**奶与人起了口角,一时事端不明,所以……”
周母见周清拿她出来做挡箭牌,蹙了蹙眉,却也没说话。
陈太监则呵呵了一声,看着众人,神色十分古怪,又咳了一声,站在院中,坐北朝南,拿下圣旨展开道:“周家长媳秦苏接旨。”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自古以来让女子亲自接旨的着实不多。
陈太监见众人这样,忽然停住口,脸色微沉,秦苏却先跪下了道:“秦苏接旨。”众人这才纷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家长媳未嫁守寡,贤良淑德,堪为女子典范,特封一品诰命,赐号贞烈夫人。”
一品诰命?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连谢恩都忘了,皆呆呆地看着陈太监。
陈太监宣旨宣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说完圣旨,居然大眼瞪小眼,神色微变,正要说话,见秦苏叩头道:“谢圣上恩典,但是请陈公公回去对圣上说,秦苏不敢接旨。”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不遵皇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这女人是要连累整个相门吗?
陈太监“哦”了一声,有些意外,却也不生气,只道:“你如何不敢接旨,洒家回去跟皇上絮叨絮叨。”
周清一听,知道不好,忙站起来道:“老大媳妇,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不过妇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如何牵扯到这种大事来?”
秦苏哼了一声道:“口舌之争。”说着,站起来,指着柴房里的包子与那婆子道:“陈公公,您若是晚来一步,恐怕只能对着我的尸体宣旨了。”
这话出口,其他人还可,周母脑袋“嗡”地一声,恍悟过来,怪不得昨儿秦苏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可以适可而止的时候,却一再相逼,最后逼得自己彻底发怒,以孝道压着周清把秦苏关起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秦苏她……早就知道有这个旨意,所以……所以……
周母越想越可怕,脸色渐渐暗变得煞白,却见李氏出口道:“陈公公,别听这贱人胡扯,事情是这样,路上三……”话音未落,忽地“啪”地一声,脸上中了一下,抬头看去,竟是周母,不由委屈道:“老太太。”
周母面沉如水道:“不许多嘴,还嫌丢丑丢得不够?”
李氏心中满是委屈,可老太太发话,只得答应了。
陈太监一直冷冷看着,最后转向秦苏道:“这包子怎么了?”
“这包子是从厨房拿来的,里面下了毒,这个婆子就是送饭下毒之人。”秦苏淡淡道:“终于我为什么被关进柴房,大老爷说口舌之争,可是……”秦苏双手一摊道:“陈公公,我在府里头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敢接旨,怕若是得了这赏赐,白白辜负皇恩。”
陈太监上下打量着秦苏,见其容颜绝丽,说话一板一眼,斯文有礼,而方才那李氏,却凶神恶煞,心中多了三分不喜,抬头看着周清道:“周相,这……”
周清苦笑地拱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着,转身对秦苏,仙子脸上显出痛苦的怜惜,道:“大媳妇,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我们周家会补偿你的。”
秦苏听了这话,嘴角弯弯,我擦,不枉自己白一夜受苦,竹杠上门了。
“陈公公在这里,大老爷您可说话算话?”秦苏冷冷道。
周清见秦苏那冷然无情的脸,面上虽然淡淡的,眸光里却闪出痛惜之色,道:“我是家主。”
“那就是了。”秦苏说得很快,仿佛不假思索道:“我需要单独的院子,吃穿用住都是单独的,为了怕有人再次陷害。”
周清淡淡道:“好。”
“另外,我与老太太同为一品。”秦苏忽然道。
周清眼皮一跳,蹙了蹙眉,他知道秦苏的意思,秦苏既然是比周母更显贵的一品诰命,那么就不用每日对周母晨省,见面也不用行叩头之礼,这就像封了皇妃的闺女,不能对自家母亲叩头行礼一样,在亲情与皇威之间,后者更重要,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也不用这么提出来。
“我怕死,陈公公。”秦苏苦笑地对陈太监道:“一切都是万不得已。”
陈太监若不是亲眼见到那婆子吃了包子,倒地而亡,秦苏又从柴房里出来,也许会觉得秦苏过分了些,可是见到了这些,便觉得周家这是要害死这个可怜的寡妇,心中的天平偏向了秦苏,点头道:“洒家不管这些,只管谁来接旨。”
周清咬了咬牙道:“大媳妇,你若是非要这样,也只有这样了。”
“老大!”周母浑身战栗,身子晃了晃,她当然知道秦苏这是故意的,可是就忍不住愤怒,府里头谁不是老太太为尊,倒有个孙子辈的寡妇骑到头上了,谁能忍?
周清也不看周母,当机立断道:“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做,老大媳妇,你想要什么,周家一切竭力而为,不管怎样,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秦苏淡淡笑道:“一家人嘛。”说着,忽地扬头对陈公公福身道;“陈公公请了。”说着,跪下了道:“秦苏接旨。”
秦苏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如释重负,重新叩头谢恩接旨。
陈公公咳了一声,把圣旨正式交给了秦苏,按照惯例说了声“恭喜”,旁边忽地上来一个丫头,塞给了他一个荷包,陈公公一怔,只得接了,可心里并不当回事,一个寡妇能有几个钱?掂量着那分量并不重,大概也不过是些碎银子吧,待要不要,又怕秦苏介意,也只得收了。
周清见这里乱糟糟的,忙请陈公公外面叙话,解释道:“陈公公,倒是让你笑话了。”
陈太监自然也不会得罪这位权臣,只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周学士学问做得好,官也做得好,只是这家务事,可是要挠头了,呵呵。”
周清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封,递给陈太监道:“还请陈公公多包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