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小姐，你就别吓我了，如今把老婆子的心肝肺都吓出来去好久了。”方嬷嬷拍着胸脯叹气。
芍药见她这么说，也忍不住道：“小姐，你到底在打算什么呀，你看看……
你看看这么多人忽然之间，天翻地覆，架子都塌了……
您就不着急，还是说这么一堆疯话！
“我没疯。”秦苏撩起车帘，看着窗外淡淡道：“周家既然做到这种地步，我也不会放过她们每一个，只是周娴确实是好人，我得想法子把她摘出来，免得以后连累了她。”
芍药瞪大了眼睛，正要说话，被方嬷嬷急急地截住道：“你让她嫁给展大人，你怎么想的？”
秦苏不支声，而是闭着眼，享受着外面透过来的阳光。
自己即将与周家一起共沉地狱……
那么……
为什么不帮着展越安排一个好归宿？周娴人品确实很好，也大方知礼，又真心喜欢展越，将来一定是他的好妻子，好夫人……
“你们别管了。”秦苏摆了摆手，表示这个话头不要再提。
方嬷嬷与芍药对望一眼，摇了摇头，小姐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等车到了刑部大理寺，递上了周家相门的帖子，刑部尚书就是周清的人，见是周家儿媳，心里头疑惑，后来看到秦苏的名字，恍然大悟，想了想，总也要给周清这个面子，便点了头。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司务，迎着秦苏道：“一品夫人里面请。”
不论秦家如何了，只要这个诰命皇上没传召下旨剥夺，秦苏就依然是一品夫人。
秦苏戴着帷帽，一言不发，带着方嬷嬷和芍药，跟着司务一路逶迤，到了监牢。
司务开了门，一股子霉气冲鼻而来，方嬷嬷皱了皱眉，芍药则捂着嘴，秦苏面无表情，提着裙子跟着司务一步步走下了阶梯。
“嬷嬷。”芍药终于忍不住了，悄声问道：“小姐的心，真的这么硬吗？”
眼看着自己父母都下了监牢，还如此淡定自如……
方嬷嬷摇头，叹了口气道：“她怕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蓝玉这几日都不在的。”
芍药一怔，忽然想起蓝玉自从那日与秦苏密谈，好些日子都没回来了……
“芍药。”方嬷嬷在里面喊。
芍药忙跟着下来，冲鼻子的是一股子霉味和血腥气，又看了看旁边凶神恶煞一般的狱卒，不由胆战心惊，抱着胸飞快地跟上方嬷嬷，抬头见秦苏跟着那司务七拐八拐，已经来到了秦家的牢房。
秦家人见秦苏的身影，都起了骚动。
“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
“大小姐。”
这几日，青天白日里落入了地狱里，所有人都没想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做噩梦，然而一切都在发生，他们被关于了大牢，有的还被严刑拷打，已经有人死了，自杀的，吊死的，饿死的，被戏弄撞墙死的……
一切都是噩梦。
此时忽然见到大小姐，感觉仿佛黑暗里见到的曙光——大小姐可是极厉害的人物！
一品夫人呢！
所以牢房里起了很大的骚动。
司务敲着牢房的铁门，“碰碰”作响道：“肃静，肃静。”
说着，开了第一个门房，秦尚书正站在哪里，满脸颓然，见了秦苏，眸光微闪，却一言不发。
秦苏走了进来，忽然回头看司务，方嬷嬷忙塞了一锭银子给了司务，司务掂了掂，笑了笑，转身离开。
秦苏这才道：“爹。”
秦尚书苦笑：“爹想要解开你跟公主的恩怨，没想到……嘿嘿……”
“这是公主的圈套。”秦苏也不废话，第一句话开门见山。
秦尚书瞪大了眼睛道：“怎么……”
“周清策划的……”秦苏截住他的话头。
秦尚书张大了口：“周清……周兄？不可能？”
“不可能？”秦苏冷笑道：“爹，周清做的事情可大着呢，女儿现在成了他的绊脚石，所以他才谋划了这么大的局，就像把女儿的根基拔了，顺便抢了巡防营的位置。”
秦尚书怔怔听着，寻思半晌，摇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秦苏看到父亲这样子，简直想笑，周清真是做人到底了，都这摸样，还不信呐。
不过也是，自己临死前都不信，不是吗？
“爹。”秦苏上前扶着秦尚书的胳膊，拉着他坐在铁床上，道：“你听我说，发生了这件事，对秦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秦尚书抬头。
“而且这件事，女儿是知道的。”秦苏又道。
这一句一句，宛如一震轰雷，不比秦尚书当时听到“抄家”的刺激小。
秦尚书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这一系列的轰炸，只张大了口。
“你知道？”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
“是的，而且我提醒过你，爹，可是你不听。”秦苏绷着一张俏脸，冷静近乎可怕。
秦尚书眯眸，想起这之前，秦苏是反复提醒过，可是当时自己还训斥她，说她“不懂事”，“不懂自己的好心”，没想到……
没想到女儿说的才是真的……
“那么……到底怎么回事？苏儿”秦尚书此时终于有点领悟了。
“我开始以为是周怡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周清的布局，他见制服不了我，便决定端掉我的根——秦家，然后顺便夺了巡防营的位置，另外附赠的是让女儿进宫为妃，真是一举三得呐。“
秦苏冷然而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淡淡的讥讽，可是也有几分佩服。
不是吗？
这天下，能出这么巧妙的局的人，也只有周清了。
能让秦尚书死了都替他数钱的人，也只有周清。
这就是周清的可怕之处！
“苏儿，你……”秦尚书也不是傻子，沉浮宦海多年，认真一寻思，也终于明白了，可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是——秦苏为什么不拼命阻止？
秦苏刚才都说了：“发生了这件事，对秦家是好事？"
这是怎么回事？”
“爹。”秦苏忽然叫了一声。
秦尚书抬头。
眼前的闺女根本不像是娇娇女儿的脸，而是肃然的宛如可怕的女杀手，带着一身的黑影，向自己扑面而来——
“爹，我保秦家安然无恙，只有一点，爹千万不要再做官，答应我，只要无罪释放，便退休致仕，携家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何？”顿了顿，那声音又响起。
“京都，将有大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