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该死的女人吃错药了么?高建章招她惹她了?
原本他还心存歉意,可是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这样吧,需要多少钱,你们直说,就当我雇你们了还不成?”
他不说还好,谁想一句话出口,首席副院长勃然大怒:“小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了?医者父母心,岂能与金钱划等号?”一席话说的是正义凛然,傲骨铮铮。
花钱也不行?唐方有些懵,他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一个死胡同,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是自己说话方式不对,还是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逆鳞?”
随着情绪回归平静,唐方总算是找出了症结所在。一切都是从自报家门那一刻开始,感情在座这些医生认准了自己是来踢馆的。还有自己刚刚直言说要拿钱雇他们的话,对某些自视甚高,认为医生是一个光荣且伟大的职业,偏偏又生了一颗玻璃心的特定人群而言,这不亚于侮辱。最起码,也不该当众说出来,这跟红包要偷偷送,放明面上医生肯定不会收是同样的道理。
说白了就是,既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难怪在自报家门后,敏锐的察觉几位医生对自己的态度由原来的漠视变为敌视,同行是冤家,诚不欺我。如果自己是雷克托本地医生,或许他们还会收敛一点,但……一个来自卢亚尔的外地医生,竟然跑到本地医院指手画脚,毫无疑问,这触碰了他们的逆鳞。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自己的治疗方案成功了,这无异于当面抽医院的脸,一些好事者会把整件事添油加醋,经过巧妙的“艺术加工”,升华到地域层面。
卢亚尔一位来此度蜜月的年轻医生,举手投足间就将雷克托医学界无法解决的难题轻松化解,这种事不但抽了医院的脸,更抽了雷克托所有医务工作者的脸。
如果自己的方案不成功,患者因故死亡,身为助手,他们的脸上也绝对不会光彩。
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都会对医院名声产生不利的影响。
“院长,唐方他也是好意,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就在他皱眉不语的时候,高建章仍旧在努力调节现场的紧张气氛。
还是那个老女人,一脸讥诮,阴阳怪气的说道:“高医生,这位腰缠万贯的唐先生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费?你这么维护他。”
“娜塔莉,你!你太过分了。”
唐方冷艳旁观,他发现这名叫娜塔莉的中年女医生望向高建章的目光中含着怨毒,不甘,嫉妒,仰慕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高医生,我没有生气。”副院长面无表情的说道:“在这件事上,如果我是你,会选择闭嘴。”
“院长,要不要我通知保安?”副院长左侧一名鱼泡眼讨好道。
救死扶伤?真是笑话,这些披着人皮的禽兽,什么时候把病人放在第一位了?他们的医德呢?被狗吃了?白衣黑心,沆瀣一气,嘴里喊着恪守医德,但实际上呢?名望与荣誉比患者的生命还重要?该死的官僚思想、形式主义,已经融入血液,沁入骨髓。
或许在他们眼中,医生只是一个用以赚钱度日,养家糊口的职业,与寻常人并无不同,金钱、地位、权势,都是他们永恒的追求。
唐方忽然觉得那些病人家属很可悲,当然,也包括自己。面对亲人的伤痛,很多时候,一般人只能低声下气的去乞求这些人,献上自己的积蓄,自己的微笑,甚至尊严。然而,更多时候,在他们的眼里,病人只是一件实验素材,一个晋升契机,甚至只是单纯的开高价药,赚回扣的工具。
高建章同他们不一样,算是一个尽责的医生,但这又能如何?像他这样的人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到一朵小小的浪花就能将其掀翻。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桥无尸骸。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人性的倒退。
唐方转身朝门口走去,会议桌上那些人,他不想再多看一眼。曾几何时,强者们为心安理得的鱼肉弱者,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宣扬着弱肉强食这条丛林法则,经过数百年的沉淀,弱肉强食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他们成功了!
强者们心安理得的享用着酒池肉林,而弱者们,却只能弯着伛偻的背,睁着空洞的眼,一次一次在悲剧世界里轮回。
他这刚刚走到门口,不想一头撞上等得不耐烦,前来寻他的哈尔?史密斯。
“怎么样?”老教授随口问道。
“院方不允。”
“什么?”原本和他并肩同行的老教授一愣,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谁做的决定?”
“不认识,一个副院长。”
“哼。”老家伙原本心眼就小,一听院方把自己的治疗方案给否了,顿时热血上脑,暴脾气攻心,一把拉住唐方的手,二话不说,扭过身子,一头冲进房间。
副院长正在教训高建章,陡听对面传来开门声,还以为唐方去而复返,阴着脸喊了一句:“还敢回来?信不信我马上叫保安了。”
“是么?我等你叫保安。”苍老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哈尔?史密斯怒不可遏的脸出现在会议室那头。
副院长闻言目光一寒,正待发作,猛一抬头打量得对面来人相貌,脸上的表情一滞,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立时瘪了下去。
“老……老教授,你……你怎么来了。”副院长一下站起来,整张脸都在哆嗦,左脸颊余怒未消,右脸颊便爬上一丝讨好的笑。
旁边十几名医生全愣了,哈尔?史密斯的大名,雷克托脑科学领域工作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他怎么来了?还牵着那个外籍医生的手?”
“哈尔教授不是正在奥罗维亚市乔治大学参加学术研讨会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老头儿可是个小心眼加火暴脾气,瞧眼下这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谁又得罪他了?”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看看老家伙拉住唐方的手,渐渐地,一丝惊疑浮现脸上,“难不成,他们俩认识?”
“谁把老子的方案给否了?是谁?”哈尔?史密斯扫视左右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首席副院长身上:“说,是不是你?”
“方案?外籍医生口中的治疗方案是他的?竟然是老哈尔的?”众人傻眼了,齐齐望向首席坐立难安的副院长。
“坏了,坏了。”副院长现在是叫苦不迭,只觉屁股下面好像坐着一个大火炉:“怎么会这样,那小子口中的方案竟然是哈尔教授的。”
早知如此,给他十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否决啊。哈尔?史密斯可不比寻常人物,惹急眼,一个电话打到卫生部,他这副院长就当到头了。
“阿扎特呢?阿扎特那小鬼呢?叫他来见我!”老家伙看都不看副院长一眼,气哼哼的说道。
他口中的小鬼全名阿扎特?杜勒,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副院长额头上汗都下来了,踮着脚尖一路小跑到他跟前:“老教授,院长他出差了,我叫安纳杜拉,是医院的副院长兼脑科主任,您老有什么吩咐,跟我讲也一样。”
“跟你讲?”哈尔?史密斯斜眼歪着眼前点头哈腰,跟伪军特务似得安纳杜拉:“刚才不就是你把我的治疗方案给否了吗?”
安纳杜拉一脸委屈的道:“我哪知道是您的治疗方案啊,若早知出于您手,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样说话啊。”
在名利场上混久了,再正直的人也会变得圆滑事故,更遑论安纳杜拉这样的人。他一扭头,满脸堆笑的冲唐方道:“唐医生,你要是一早说出是哈尔教授的治疗方案,我怎么可能否决嘛。”
唐方冷眼旁观,连话都没回一句。
安纳杜拉闹了个大红脸,干笑几句,又掉转头,冲会议桌两边的医生们使个眼色。
尖下巴,鱼泡眼等几人连忙站起身,附和道:“哈尔教授,请相信我们对您都是抱着仰慕之心,要早知是您主持这套医疗方案,肯定举双手赞成。”
哈尔?史密斯也是个顺毛驴,闻言脸色稍霁,扭头望望一脸冷漠,不屑于这些人为伍的唐方,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的家乡有句乡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安纳杜拉院长,我想听听你对这句话的解读。”
“呵呵,呵呵……”安纳杜拉只能陪笑道:“唐医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为难我了。”
“哼。”唐方冷哼一声,不说话了。要不是唐林还在病床上,要不是这厮只是个医生,并非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贵族,他早已经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冰冷死尸了。
眼见唐方松口,安纳杜拉长舒一口气,知道摆平他,事情已经摆平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