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晨曦都跑到丽都酒店去吃饭,他又不点贵的菜,只是坐在一个角落里,看那里的服务员忙来忙去,耗到快打烊了,他就在门外等。直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背着小包轻快的走出来,在和同事回首告别后,她便往街对面走去。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瞄一眼那个在门外等她的人。
晨曦像个跟屁虫一样追上她,但又故意落后两步。他怕惊扰了她,就像那天在酒店里一样,她拿着账单追着他买单,他却呆住了,那一刻,他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杜雨,他要伸手去抱她,把她吓坏了,当场喊非礼起来。一时之间,跑来了很多的服务员,乱糟糟的闹哄哄的要揍他。语嫣等人费尽了口舌才把事情解释清楚。可是活了二十多年的帅哥廖晨曦,生平第一次挨了女人的巴掌,同时也第一次被人当成了'登徒子';。
他这样跟着她已经有三个晚上了,他不敢去打招呼,尽管他从语嫣的口中得知她真的叫兔子,除了容貌上酷似杜雨外,和杜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五百年前也不是一家人。他对她的好奇还是到了极点,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再见到她。更确确的讲,他很想再见到那酷似杜雨的脸。
她走快,他也走快;他慢下来,她也慢下来;有时她故意转过身来,他来不及转身,便迎了上去,可是她不声不响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他只能转过身来,往同一个方向走。
她知道他跟着,胆子也大,也不喊人,更不与他说胡话。只是带着他在大街小巷里乱窜,等他感觉累了,脚步声变得沉重了,她就转过很少人走的小巷,发足向前奔去,等他气喘呼呼的狂追了一阵后,她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在凌晨筋疲力尽的回到书允帮他租好的房子,倒下却无法入睡。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人,要我怎么去相信,她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为着这个问题,折磨着他得了失眠症。还有一个很令人苦恼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怀疑兰黛的女儿和他有某种不能解释的关系。书允、语嫣等人都在找机会对他旁敲侧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盼着他哪一天自己良心发现自己招供。偏偏所有的证据都对他很不利,就算再厉害的律师也难以为他洗脱罪名。他也实在好奇,兰黛的女儿怎么会像自己呢?以兰馨的年龄看来,兰黛应该是在毕业两年后就怀上了,依兰黛的个性,应该不会那么快会爱上别人的。
他自己觉的好笑,兰黛那么快爱上别人很奇怪吗?自己又不爱他,难道她就不能爱上别人吗?人有时候很自私的,不爱人家,但是当那个爱着自己的人很快爱上别人的时候,依然还会觉得难受甚至不肯相信。
他当然百分百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看兰黛对此事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当然也不便去询问她了。
华灯初上,他又等在了酒店的侧门外。六月的炎夏,有着令人烦躁的闷热。到了夜晚,这种闷热只稍稍的得到一点的缓解。可是空调排气器不停的向外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浪,他只好站的远了。夜色渐重,吃饭的人也渐少,街上渐静。十二点多的时候,四处的店都关门了。劳累的服务员也相继走出来。晨曦寻来寻去,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兔子出来,最后他捉住一个人来问。对方吓了一跳,以为遇上打劫的,看清楚了是他,才松了口气。
他这些天几乎天天都出现,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了,而且那天在酒店里的非礼事件闹的还挺大的,'登徒子';也已经叫开了。
"真不巧,她今天休息。"看见他失望的表情,那人又把希望给他;"不如你去魅力酒吧看看,说不定她在那儿!"
酒吧是夜生活不可或缺的一个场所。曾经有人形容夜晚的酒吧是一个妩媚的女子,吸引着无数不肯安睡的青年男女去狂欢。
魅力酒吧的外面,拱形的木门挂了几百只忽明忽暗的七彩灯,人还未走近,那闹人的摇滚音乐已让不喜的人忍不住止步了。酒吧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忍住内心的厌恶走进去,费力的挤进舞动的人群,一边不住的在人群里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谁也没有注意他。小小的舞台上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唱着一首不入流的歌。她的歌喉低沉的好像被人狠揍了一顿般沙哑,碰到高音就哑着嗓子拼命的尖叫,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到了某屠宰场。
他挤到吧台,有人过来招呼他,他给自己要了一杯啤酒,然后又在四处张望着。他问一个正在调酒的男子:"你认不认识兔子?"音乐那么响,估计他也没听见,所以没有回答。他再问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从吧台下冒了出来,对着他嘿嘿的笑着。不是兔子是谁?他倒是吓了一跳。
她虽然戴着五颜六色的假发,但妆也不至于太浓,看着并不讨厌,但已经很成功的掩饰了她不化妆时显露出来的清纯本色。
她手脚麻利的倒着酒,又将调酒壶双手举到耳边不住的摇晃起来,满含笑意的望着他。看来她今天并不讨厌他,一会儿,她把一杯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脑袋也靠了过来,笑嘻嘻的对着他的耳朵叫道:"有没有人说过你是别人的影子?"
"有啊!"他也对着她的耳朵叫:"你!"
在这里不叫是听不见的。
她笑的很大声,站在吧台边看着他喝酒,这时音乐变轻了,换了一个男歌手上去唱:"当火车驶进这座陌生的城市??????"
"为什么在这里打工?"他又问,无心欣赏这里的一切。他已经脱离繁华城市已经六年了,很不习惯灯红酒绿的生活。对他来说,酒吧里的音乐和灯光只会让他头晕。
"我调的酒好喝吗?"她微笑着问,"想不想我表演调酒舞给你看?"她说着拿出三瓶不同的酒来,每瓶都倒了一点进调酒壶里,然后把盖子盖好。她一边摇晃着手里的壶,一边头也不住的摇晃着,在他晕眩的目光里突然把调酒壶从背后往上一甩,调酒壶已经被抛向上空,又重重落下来。他有点担心她会接不住,但她很安稳的接住了,一连抛抛甩甩了好多次,好多次调酒壶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筋斗才落回她的手里。他看得心惊肉跳,她却还是一副轻松的表情,然后她拿出一个高脚杯来,夹了一块冰投进杯里,再把调好的酒倒进杯里,给他递过来。
"喝吧,我请客!"她大方的笑道。
他犹豫了一下,端起来抿了一口,一点都不辛辣,还有一股很清香的香槟味。他看着她,突然有了新发现,戴着假发的她和画着成熟妆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像杜雨了。年龄看起来是相当,但据他所知,杜雨只有一个兄长没有姐妹。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呢?午夜了,酒吧里还没有清净下来。那个歌手也换了几首歌,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懂他到底在唱什么。
"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可以下班了。"她今天倒不怕他的跟踪了,跑去吧台的另一端,和一个看起来像是领班的男人说话,她很从容的很客气的给他鞠躬,男人对她好像也很客气,还对着他看了过来,点点头。她跑进后台去,过了一会拎着一只小包又跑了出来,头上的假发已经摘掉了,露出她黑麻麻的秀发,他注意到她编了两根粗辫子相互缠绕着固定在后脑勺上,像古时的少妇。
"走吧!"
两人走出了酒吧,此时的街空寂寂的,幸好路灯还尽忠职守,不至于太寂寞。
兔子突然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嘟囔着:"呵,真累哦!"她对他调皮一笑,问道:"你开车来了吗?"他说没有。他才从贫穷之地回来,连工作都还没有着落,连房子都是借住着书允的,更别提车子了。
"喂――"她娇声喝道:"先生,你这样追求女孩子的吗?你也太落伍了吧?没有花送,没有车接,是追不上人家的。"
哦,他没有主动追过女孩子,也从来没有想过给哪个女孩子送过花。哦。连杜雨也没有收到他送的花呢。想到这里让他突然难过起来。自己居然没有给杜雨送过花啊!
"我在追求你吗?"他反问。
"拜托!你从酒店一直追到酒吧,难道不是在追我吗?"她可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
他脸上一阵发烧。可不是嘛,她说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可是自己不是要追求她呀!只是为了看她那张熟悉的脸而已。纯粹的讲,他只是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看待,她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而已。
"可是我今天骑了车来,你确定你的两条腿跑得过我的车吗?"她摇着手中车钥匙。
"你的车呢?"他四处张望着。她已经从酒吧左侧门的黑暗处推出一辆脚踏车来。他惊奇现在的治安居然那么好,想到当初骑车去吃粉,一转眼车已经不见了,不禁感慨万千。
她笑着,说道:"这里我很熟的,我的车不会有人动的。你的就难说咯。"这个瘦弱的女孩,她有什么能耐?居然能在酒吧外停车而车居然还在受保护之中?
他很自然的抢过车,一脚踏了上去,只等她坐上后座,就准备上路。
聪明的兔子才跳上去,一双手就环住了他的腰,一颗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背。那么自然的动作,在他却是很不自然。他不自然的挺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多动,一半的心思都在她那双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柔软,使得他的车头刚开始很不安稳。
骑了一段,只听她又笑嘻嘻的说道:"喂,你一定很少骑车载女孩子吧!"
"谁说的?"他板着脸故意生气的说道。
"瞧你!我不过是抱了你的腰,你就紧张的跟什么似的!还敢嘴硬!哼!"全被她发现了。
他突然想起那次的绕山之行。他骑着车载着十六岁的杜雨,那时的杜雨,害羞的不像话,哪里敢用手去揽他的腰?一双小手紧紧攒着他灌满风的白衬衫。那时多么单纯啊!
"你不怕我?"
"呵!世上要是少了几个你这样的'登徒子';倒也清静。"她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双手的力道突然加重:"我看你才怕我呢!"
他的车头果然摇晃起来,引来她哈哈大笑,空寂的街上更加显的寂静。
"你天天那么晚下班,街上都没有人了,你真不怕?"他是真心为她担心。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她问。
"难道你有很多答案?"他发觉和她聊天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想我的答案你不一定猜得到。"她得意的嘿嘿笑,透着狡黠。
"真的不怕?碰上坏人很危险的。太晚了,这一带你再熟悉,一个女孩子还是很危险的呀!"他说着,发自内心的关心。然后他感觉到肚子上的手松了一点,后面也突然静了下来。
"怎么了"他想回头去看她,只是象征的往后瞟了一眼,"睡着了?"
过了一会才听到她的回答:"没有!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可是又怕你生气骂人。"突然的客气让他觉得不安:"什么事?我怎么会骂你呢?说吧!"
"你真的答应不骂我?"她还不放心的确认,在得到他的再次确定之后轻声说道:"方向反了!"
一声急刹车,几乎把她摔了下来,他把脚撑在地上,终于回头来看着她,方向反了?骑了多久才说?想不生气都难。可是自己刚才明明答应了不生气,也不能骂她的。一口闷气卡在胸上一时发不出来。但看见她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站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将刚才的得意和嚣张都收敛了起来,那我见犹怜的表情任谁见了也不忍再发火。
他看着长长的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两旁的路灯发着暗黄色的光,更显得这条街的幽暗和深静。
"你刚才怎么不说?"他不忍大声去吓她,可又不甘心她的戏弄。
"你不也没问吗?自己夺了车骑了就走,你问我了吗?"她倒理直气壮起来,一扫刚才的委屈表情。
他被她反驳的无语以对,张口结舌,只好又问:"你住哪里?远不远?"
她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很远,在城北。"
他倒吸了口气,城北?现在是怎么地方?城南。他看了一眼路灯下的公车站牌。现在是什么时间?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也快一、两点了,又骑了好半天,现在应该是快三点的样子了。
他调转车头,学聪明了:"准确地址!"怕被这小妮子又拐进阴沟里去,最好还是先问清楚。她报了一个地址后跳上车,又假惺惺的来一句:"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在没有得到回答后,她又说道:"喂,我们来猜谜语好不好?"她自说自话着:"你猜出来了,我请你吃饭;猜不出来,你送我一束花好不好?"他轻声冷哼着:"你是在变相向我索要花吗?"她嘻嘻的笑着:"怎么,对自己的智商这么没有把握吗?说不定是我要破费呢?你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我,又不送我花,我交不到男朋友,你要对我负责吗?"
他不语。
"说真的,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而且好像你还挺关心我的。"
"不为什么,喜欢你呗!"他都惊讶自己的油嘴滑舌。
"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无语,真的喜欢她吗?
"他们都叫我杜雨,只有你不一样,为什么你知道我叫兔子?你以前就认识我么?"她也是猫变来的,好奇心那么重。
"你不是长的像兔子?"他很敷衍的答。
"因为我是兔子,所以喜欢我?不是因为我长的像杜雨?"她又问。
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道出实情会伤人,否定又违背自己的真心。
"你喜欢杜雨吗?"她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多,可是却不打算要他的答案,因为她已经又说道:"猜个谜语吧,猜出来了我告诉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最想知道什么?"他问,突然觉得车子一轻,他立即拧紧刹车,一边脚也抵在地面,不悦的回头问:"怎么了?"
她走上前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喜欢你吗?你讨不讨厌啊!"她把手放在车头上,"难道,我和杜雨的关系,不是你最想知道的吗?"
她的笑,她的神态,和杜雨简直如出一辙。他惊呆了,只管看着她,好一会才如梦初醒,捉住她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答应和我猜谜语了吗?谜面还没出呢,你就要奖品了吗?"她倒是相当镇静,折磨人的本事还不赖。
不就是一个谜语吗?谁怕谁?
"你说!"他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来。
"那你猜不出呢?"她可能还是想要花。
"我都是愿赌服输的。"
"好!我的谜面很简单的,你听好了。"她把车推到自己面前,一双杏仁大眼里满是笑意:
"杏仁大小,黑白分明,可大可小,大至容天,小不容尘,心灵之窗!打一人体器官。"
"是眼睛嘛!"他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她已经把车头转了回头,一脚踏上去:"是啦!可是,我们的方向这次是真的反了。谢谢你,我今天玩的很开心!我走了!拜拜――"那一声拜拜后,她和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举起一只玉笋般的手在空中摆了摆,算作对他的告别动作。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他想追上去,可是两条腿根本就不听使唤。这个女孩,一个晚上将他耍的团团转,在消耗了他大半体力之后,居然将他扔在这个没有出租车出没的街上,自己却跑了。看样子,她就是存心要戏弄他的。
晨曦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这样捉弄,心里居然还无法生气,只是觉得,实在是可笑的很,他怎么会就这样栽在了这个黄毛丫头手里了呢?说出去还不笑死人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