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流线型的侧脸,以及浓密的眉尾,我忽然有好多话呼之欲出,然而他却侧头看了我一下,正视前方的时候,他说:“别害怕,有我在,没事的。”
我很想说,“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但是话还是被我生生封在了喉管。我不确定这一刻的他,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尽管我知道现在的他还如以前一样,但是我害怕这种刚建立起来的微妙感情与我的这一问句后失之交臂。我宁可他待我恶劣,也不要像当初那样一走了之。
于是,我只说:“其实我,并没有我说的那般严重。”
他否然,“这可不一定,肿得挺老高的,很多疾病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事与愿违的出现状况。放心,带你看的那家医院的大夫挺有经验的。跟我同组的一名替身演员就一直在那医治外伤,你的伤在他那,顶多算个手到擒来。”
这是他跟我说得最多的一次。
我抿着嘴,不出声,只是看着他削尖的下巴随着开口闭口的一张一翕。
车窗对流,风扬起我的短发,打在脸颊上却不感觉疼。
他问:“冷不冷,需不需要关窗户?”
我卖力的摇摇头。
这是我和他在一起难得融洽的时候。前一阵,他总摆着一张臭脸指使我干这干那,干不好还要惹来他的恼羞成怒,而我也间歇性的恶作剧整他,譬如品尝他的秋梨水,在里面沾点我的吐沫,再譬如,把他的座椅调矮,让他畏手畏脚的坐立难安。
电话刚好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插入,因为亨利奇开车,又是一路的摄像头紧随,所以他接通的方式是免提。
莫菲雨的声音隔空传来,透着几分着急,“亨利,你在哪?”她问。
他紧抿着嘴的弧度终于一点点的放开,“莫莫,宋佳的脚受伤了,看样子挺严重的,我现在带他去看医生,片场如果出现停滞,制片方追究起来,所有损失我来承担。还有我是一路红灯闯过来的,舆论那边帮忙压一压,也拜托你朝阳分局的朋友,帮我打听一下后果,刚才一名警员追了我三条街,不管是大力处罚,还是吊销执照,或是其他,我任凭处理。”
莫菲雨陷入沉默中,我隐隐能感觉出她的不悦,以及正与酝酿的怒火。在我以为就要爆发出来的时候,她却单单吐出一个“好!”字。
我的心情却没有跟这个“好!”字同步,反而像掉进沼泽似的越陷越深。
我没有想到我扩大事实带来的后果不堪到棘手的程度,也没有估量到亨利奇在挂上电话用了不到十分就赶来现场,明明那段路需要半个钟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的好,好像昨天我们还顶过嘴,不欢而散。但是今天,他却像变了一个人般,对我呵护有加。
我仅有的理性也被我抽丝剥茧,我的脑子处在放空的状态中,我知道只有脑袋一片空白,才能将熟悉的感动,莫名的情愫统统掩埋起来,不让他知道。
等我处理完脚伤赶赴片场以后,制片人果然早已怨声载道,在看到亨利奇翩翩走来的时候,从老远就不遗余力的挤出笑容,像只鸟般跳跃的走来,“我的摇钱树,金山银山,你朋友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也能出一份力。”那人用眼角撇了撇我的脸,又扫了一下我的脚,“看样子真的是很严重。”他一顿一挫的说,话里带着虚假的哭腔,“亨利,你可别难过。你的朋友会好起来的,请相信我。”
亨利奇不再理他,而是说了两字“开工”。
有些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人一面背地一面,见风使舵,在你好的时候肆意的奉承,落难的时候恨不得落井下石之后再猛踩几脚。这样的人我看多了,也看习惯了。
然而,我却发现,亨利奇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居然还没有变得趋炎附势,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奇迹。
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吐出了心声,看起来倒像是真情流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