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啊呆爸爸下楼的时候,我们在楼道里碰见田娜,她穿着上次我在公交车上看见她时候的那件白色毛皮大衣,大衣看上去有一点脏,而且好像大得有一点不合她的身。她正在喝斥陆菲儿,因为她帮着搬行李箱的时候,不小心把箱子碰在墙上。田娜骂她蠢货,骂她猪狗不如,这样那样的话。骂了一大堆,搁谁身上都受不了,一汪一汪的火。
陆菲儿扭过脸去的时候,我看见她眼睛里面有隐忍的怒火和恨意,这让我心里生出某种惊惶,觉得这股恨意总有一天会像火山一般爆发,然后她会甩出一巴掌拍翻田娜和她整个扭曲的人性。她搬着那个沉重的行李箱,很辛苦,我想伸手帮她一把,可是一看见她眼角那颗褐色的滴泪痣我就把帮她的念头收回了,丁力村里的阿依婆一再交待我要小心眼角有滴泪痣的人。
这次丁力回家,阿依婆托他给我捎两句话,第一件事就是这个,第二件事还是上次电话里说过的,等赵阳到了投胎的时间,一定要放他走。丁力把这两句嘱托告诉我的时候,特别认真,认真得都有点伤心了。我只能故作轻松地朝他笑,说记住了。
送走啊呆爸爸以后,我坐在寝室里等林雪艺,等得有点怅然,想起去年夏天,她是我们住进来的第二天才出现的,湿漉漉的样子。我跟赵阳说要不往雪艺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吧。他说你急什么,她早回学校了,你看她的行李都放好了。
张扬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雪艺在画室里。我谢了她就往外奔,张扬说我怎么没看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我大笑,说因为我也觉得,你爸爸不如雪艺爸爸帅!她踢了我一脚,说你也上赶子去嫁他吧,到时候跟胖子抢,我就下注赌你肯定抢不过胖子!
经过宿馆阿姨屋外,我探脑袋进去看了一下,她桌上堆满吃的东西,正在那里埋头苦吃,听见我呼哧呼哧地笑,像个老鼠似地把头抬起来,捡起包薯片砸我,说笑笑笑,没见过你这么喜欢笑的!我说呸,我们屋那个呆头呆脑的姑娘可比我会笑多了!她说那姑娘是脑子有问题,傻!你也跟着傻啊?!啊呆刚好从我后面经过,听见这对话,急吼吼地骂,说你们才傻!宿管阿姨捞起个想砸啊呆,可是没舍得,大概是怕啊呆太笨,手脚慢,接不住,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啊呆从鼻子上边哼了一声,跑了。我大笑,也转身往画室里跑。
画室里面只有林雪艺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画画,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画中的人。我蹑手蹑脚着走过去。她没抬眼睛看我,说你就是爬着过来,我也早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我笑着就扑过去抱她。她被我弄得直骂,说我手里端的可是颜料,你是非要我给你点颜色看看是吧?
我松了手,仍旧是笑,我说雪艺,我们初六的时候去过你家。她冷着脸说我知道,他跟我说了。我不笑了,拧着眉头看她,不作声。她说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说雪艺,你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怎么连"爸爸"两个字都不说,光说"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