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我开始哭,眼泪在吧台上一汪一汪地积起来,像地图上那些海洋。我记得他们所有人的电话号码,每一个都记得牢牢的。
我跟谭锐也说话了,我说谭锐,你有没有给我舅舅打过电话?找不到我你着不着急?
我挺想念谭锐的,他总是静静默默的,总是无处不在,放假那天他来跟我们告别,目光里面都是悲伤,好像很舍不得。
赵阳在旁边听不下去,说:小暖,要不,就打一个吧,打给宁宁,她最不会大惊小怪,你就跟她说你现在在奶茶店里打工,很好,过年的时候就会回舅舅家里。
我抬着泪汪汪的眼睛看他,不说话。
他又说:要不打给丁力也行,男孩子家有担当,不会乱诈唬,你跟他说说话,心里能好过些。
我笑起来,说:丁力肯定接完我的电话就给胖子打,然后胖子就会杀到这里来把我臭骂一顿,我可不干这种找骂的事。
赵阳摸摸我脸上的笑,难受地说:小暖,其实是你自己傻,你要是一早就告诉他们你不回舅舅家过年,他们准会拉你回家去,大家热热闹闹地过年,多好。
我擦了两把眼泪说: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可怜。
他振振有词地说:去,你有什么好可怜的?最可怜的应该是你舅妈那个母夜叉,白放着这么好的外甥女不好好心疼。再说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不如意的地方,你敢说你是最可怜的?宁宁家的房子被雪压塌掉,她都没跟谁说自己可怜。雪艺跟她爸爸和叔叔的关系那么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啊呆的妈妈,离婚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要小孩,过了这几年,突然又莫名其妙跑回来说要带扬扬走,她们的这个年也不好过。
我听得更伤心,说:对呀,大家都不好过,我还怎么能去给她们添乱,是不是?
赵阳歪着脸想了想,笑起来,说:也不全是,我看胖子的生活就好过得不得了,你让我帮她作弊,这是多大的一个人情啊,带你回家去过年是理所当然的。你现在就给胖子打电话,不用多说别的,就跟她说胖子,你等着,我带赵阳来你家过年了,多准备两副碗筷,我们打算在你家一直住到开学!就这样跟她说。打!
他说着,砰一下把拎筒搁在我手里。
我一动不动拿着听筒,怎么都按不下电话上的键。我是真的很想像赵阳说的那样,把电话打过去,告诉金杰人我马上就坐车到她家,用她每个星期都命令我的那种将军样的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她一个小时以后到村口接我。可是我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打。
我把听筒搁回去,笑着说:算了吧,赵阳,再熬几天就开学了,别给人家添麻烦。
赵阳狠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骂:你个没用的东西!
我火了,拎起听筒往他手里塞:你有用,你打!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他说:哼!我打就我打,不就是打个电话吗,能有多难?我就不信胖子还能不让我们去她家过年!(未完待续)